第一章 由女人见证之年代(第38/48页)

于是,以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中国女性,那时都渴望着同一种男人出现在她们的生命里——能带她们离开中国大陆的男人。不管他是香港人还是台湾人,不管他是哪一国家的,不管他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不管要求她以妻的身份妾的身份情人的身份女儿的身份或秘书或雇员的身份,包括女佣的身份。总之什么身份都不计较,只要能带她出去,她便如愿以偿。

于是形形色色的境外男人成了“超度”她们的命中贵人。

今天,我们回顾20世纪80年代,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从中期开始,整个80年代对折为两页。而你不能说它是两页,因为它并未从中线那儿被裁剪开;你也不能说它是一页,因为两个半页上所记载的内容竟是那么的不同。

常规的历史进程中,一般不会产生这样的时代现象。

此时代现象说明,历史的进程一旦加快,几乎每五年便有大的区别。而普遍的人们,也仿佛每差五岁便如隔代了。所谓道即变,人亦即变。道变速,人亦变速。

20世纪80年代的前期,某些中国女性求知若渴的自强不息使中国男人们为之肃然。

20世纪80年代的后期,某些中国女性交易自身的迫不及待使中国男人们为之愕然。

尽管,这两类中国女性加起来,在数量上仍是少数。

但经由她们所体现的中国女性的时代意识的特征,毕竟使20世纪80年代前后着上了极为浓重的色彩,以至于使其他的色彩显得淡化了,难以成为特征了。

最后值得总结的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交易自身之目的达到了的女性,如今朝她们扫视过去,其实真正获得幸福的相当有限,她们中不少人结果甚至相当不幸。有些女性甚至无国、无家、无夫、无子、无业、无产,除了跌价的容貌资本和贬值的青春股票,实际上几乎一无所获,证明她们当年的交易自身并不能算是成功之举。

女人通过嫁给某类男人的古老方式达到改变命运过另外一种生活之目的,虽比较符合女性的人性特点,虽不必加以苛求的批判,但也不值得格外地予以肯定。

那方式所符合的,乃是女性的人性中太古老的特点。无论以多么“现代”的盒子包装了,仍是古老的。它在女性的意识里越强烈,女性越现代不起来。

无论那目标表面看起来多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多么能引起别人的羡慕,本质上仍是初级的——是以依附于男人为目标前提的。

五、她们如野生植物一般活

某些中国女性“外销”自己的“新洋务运动”,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始,直至1993年后才势微渐止。她们的年龄普遍在35岁以下,年龄最小者十六七岁。因年龄小,想方设法更改年龄以达到合法移民年龄的事屡闻不鲜;因年龄大,想方设法更改年龄以求接近于更容易“外销”岁数的事也屡闻不鲜。那些年内,由中国女性推波助澜的“新移民潮”,冲击着亚洲、欧洲、澳洲的许多国家。既使那些国家的华人移民数量剧增,也使国内许多城市的家庭夫妻离异、子女双亲残缺。有知识的凭学历去闯,有才能的凭才能去闯,有技长的凭技长去闯;无知识、无才能、无技长可言的,则仅凭容貌和青春资本去闯;连容貌和青春两项也够不上资本的,凭一往无前的盲目的勇气去闯。

“洋插队”一词便是概括这一现象而产生的。“洋”字与“插队”二字相结合,包含了一切的苦辣酸甜。当然,她们当中也确有不少人,在异国真的尝到了爱情的甜,事业有成的甜,家庭美满的甜,人生幸福的甜。这些甜,也当然地原本就不该被国界和国籍隔着。在一方国土内获得不到,去别国寻找亦确是天经地义之事。欧洲国家彼此邻近,欧洲的男人们早就这样了,后来欧洲的女人们也开始这样了。其动因和目的与中国女性们十分一致。中国女性仿佛企图用她们的行动证明——世界并不算太大,国与国都离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