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悲痛纾解 5(第2/3页)

  她的眼睛又蒙上困惑的阴影。“不,我不明白。”

  “哦。”我又坐回去。

  从吉妮右肩望过去,一扇窗子从办公室后面角落升起。冷,我突然想到。她会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我贴近她的桌子。“现代评论对最好的通俗文化的反应令我困惑,吉妮。”

  她退缩,然后微笑。这似乎是她的标准反应。“的确。”

  “绝对,”我说,“困惑引起愤怒,愤怒引起沮丧,沮丧——”我看到安琪从窗台爬进来,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咆哮,吉妮警戒地注视我,眼睛瞪得像飞碟那么大,左手悄悄伸进抽屉。“引起悲痛!真正的悲痛,别自欺欺人,艺术的腐败和批判的敏锐和千禧年的结束和随之而来的世纪末意识。”

  安琪戴了手套的手关上她身后的窗子。

  “您是……”吉妮说。

  “杜翰,”我说,“迪佛瑞斯·杜翰。”

  “杜翰先生,”她说,“是。我不确定悲痛是不是你的烦恼的正确名称。”

  “还有比约克,”我说,“解释下比约克。”(译注:Bjork,作风前卫的冰岛女歌手。)

  “啊呀,我不能,”她说,“但我相信曼尼能。”

  “曼尼?”我说,我后面的门开了。

  “是的,曼尼,”吉妮说,带了一丝自鸣得意的微笑,“曼尼是我们这里的咨询师之一。”

  “你们有一个咨询师,”我说,“叫做曼尼?”

  “哈喽,杜翰先生。”曼尼说,绕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我确定曼尼是巨人,因为我必须仰着脖子看他。曼尼硕大无朋。曼尼,我必须告诉你,不是人。他是一座有脚的工业大楼。

  “嗨,曼尼。”我说,我的手消失在连接他的手腕,大得像棒球捕手手套的巨掌中。

  “嗨,杜翰先生。有问题吗?”

  “悲痛。”我说。

  “流行病。”曼尼说。露出微笑。

  曼尼和我小心翼翼地走在结冰的人行道和马路上,我们绕过市立花园,向碧肯街的悲痛纾解治疗中心走去。曼尼亲切地解释,我和很多人一样走错地方,到了悲痛纾解办事处,这是可以理解的错误,但显然我要找的是比较偏重治疗性质的协助。

  “显然。”我同意。

  “那么,什么事困扰你,杜翰先生?”相对于他的体型,曼尼的声音温柔无比。他的声音平静、诚恳,慈祥叔叔的声音。

  “唔,我不知道,曼尼。”我说,我们在碧肯街和阿灵顿街拐角站住,等高峰时段的交通停一下让我们过马路。“近来我变得很悲伤,看到时局变成这样。世界,你知道。美国。”

  曼尼托着我的手肘,带我穿入暂时和缓的车流。他的手坚实有力,他的步伐是一个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或迟疑的男人的步伐。过马路到碧肯街对面后,他放开我的手肘,我们继续东行,迎向强劲的冷风。

  “你从事什么工作,杜翰先生?”

  “广告。”我说。

  “喔,”他说,“喔,是的。大众传媒业的一员。”

  “随你怎么说,曼尼。”

  接近治疗中心时,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团体,一群十来岁的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衬衫和笔挺的橄榄绿西装裤。全部是男孩,全部理了整齐的小平头,全部穿一样的束腰短皮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