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九章 躲不过(下)(第2/3页)

“十年时间,从不入流做到正五品。”嘉靖却一点不糊涂道:“这人道行不浅啊!”就算是正途出身的七品官,能用十年时间升到正五品,都一点不算慢的,何况只是个杂途出身的科贡官。

“他在县学干得确实不错。”马森看看呈报道:“管理严格,消除陋习,因材施教,学风端正。使延平县的科考成绩从倒数第一,升为全省第二,得礼部嘉奖两次。”

‘看来倒是个做事的人……’嘉靖心中暗道。

“他在县学任上,写了一篇《严师教戒》的文章,作为教育学生的总纲。”马森翻一页,轻声道:“大意是:‘入学读圣贤书,不是为了中高科、当大官,而要你们照着圣人的教诲去做。你如果当了官,想要捞钱很容易,可以住好房子、有漂亮的女人,面对种种诱惑,你挺得住吗?或者只会唱高调,不论干什么事,都只存私心……见到大官就想巴结,有一点成绩就骄傲,别人有什么好事,便去抢先,自己的毛病,却尽量掩盖起来,至于国家大事,百姓疾苦,却装聋作哑,完全不问。’”马森一边念着一边偷看,瞧见皇帝听得出神,便接着道:“海瑞认为上面这些事,哪怕占有一条,就对不住圣人教诲,也对不住祖先。他曾说:‘我海瑞要是犯了以上任何一条过错,就不如死了好。’”

“这难道不是唱高调吗?”嘉靖哼一声道:“什么人能都做到?除非他不在这个世上活。”

“好像这个海瑞就真是这样做的……”马森咽口唾沫,低声道:“他在南平当教谕时,认为要有师道尊严,坚持不向前来视察的知府,督学下跪。在苏州当知县时,曾经痛打胡宗宪的衙内;在淮安当知府时……”念到这儿事,他不敢继续念下去了。

不用他念,嘉靖也想起怎么回事儿了,道:“当年朕南巡,本该在淮安驻跸,却临时取消,是不是他捣得鬼?”

“是……”马森小意道:“此人拿着皇上‘厉行节俭,不准迎送’的旨意,把钦差顶回去,因为时间紧迫,再准备已经来不及,所以只能取消形成了。”

“你早就知道?”嘉靖闻言,睥睨着他道。

“当时正是奴婢的差事。”马森小声道:“让他气得够呛,就从没见过这样当官的。”

“他如此特立独行,应该与官场格格不入才对。”嘉靖坐累了,让马森扶着在躺椅上坐下道:“为何还屡获升迁呢?”

“皇上明鉴,这海瑞确实不会为人,每到一处,便让同僚如芒在背,没人愿意和他公事。”马森轻声道:“可怪事就在这里,从没人想过把他的乌纱给摘了,他们想出的办法,竟无一例外,都是送神。”

“送神?”嘉靖轻声道。

“就是一起找关系,走门路,帮他升官调离。”马森道:“从南平教谕到长洲知府,从苏州同知到淮安知府,再到户部郎中,他都没有送一文钱的礼,皆是别人瞒着他走的门路,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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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海瑞的生平,嘉靖的眉头紧紧皱起,但面上的戾气,却淡了许多,听马森还要胡子眉毛不分的往下念,皇帝烦躁的摆摆手道:“不要说老黄历,单讲他进京之后。”

“进京之后,他任户部郎中,管官库度支,每日过手银钱巨万而不沾一文。全家在贫民区租赁住处,且房租是每月支付,家里没有仆人,桌上不见荤腥,日子过得极为艰难。”马森道:“沈大人多次派人送家用至海瑞家,却均被退回,其中包括他亲自带东西去的一趟,也没有例外。”

“去岁冬,为建玉芝坛,王金道长指挥有司动迁居民,为沈大人所阻,但出面把王道长骂走的,却是海瑞……”

“腊月底,发饷骚乱,海瑞被官员误伤昏迷,结果其实是……”马森轻叹一声道:“因为长时间食不果腹,而生生饿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