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立马横枪篇】第12章.日蚀苍黄 第8节(第2/6页)

司马防继续说道,张大人说“宜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他认为这八十一篇谶纬之学根本就是祸国之源。

(《七经纬》、《论语谶》、《河图》、《洛书》等合称为“谶纬”,共有八十一篇。谶是神的预言,谶书是一种占验吉凶的书,河洛书也。纬是经之支流,衍及旁义,纬书就是依傍经义,是神学迷信、阴阳五行说与经义的结合。谶纬之学最早是由今文经学大家董仲舒和刘向引入经义。)

“为什么张大人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说出这番惊人之语?”司马防略加思索,接着说道,“这牵扯到了官学,牵扯到了今文经学。”

谶纬被尊为秘经,孔丘秘经,为汉赤制,号为内学,是孔子的心传,微言大义所在,是儒学的精髓,具有正宗的权威性。到了光武皇帝,更是以图谶宣布于天下,在他的极力倡导下,众多儒生争相趋从,侈谈纬候,妄言图谶,所谓“学孔子《七经》、《河图》、《洛书》,内外艺术,靡不贯综”,这成了本朝儒士,尤其是今文经学家的共同风尚和特色,其中尤以《公羊》学为代表的今文经学家在这方面表现最为显著。

孝章皇帝建初四年(公元79年),天子诏令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于白虎观,讲义五经同异,引谶纬以释经。后令史臣班固撰集其事,写成了《白虎通义》。《白虎通义》以今文经学为主,但亦兼采古文经说,其中大量征引谶纬。《白虎通义》是皇帝钦定的经学书,本朝儒生必学之经。所以本朝自白虎观之议后,谶纬与今、古文经学迅速结合,而且在引征经典时,凡是有经有纬的,通常是先引谶纬,后再引经书。谶纬成为决定国事的本源。凡经说上的分歧,甚至国家的礼乐制度、征伐战争,都要以谶纬决断,谶纬决定一切纷争和犹豫不决的事情。

谶讳之学如日中天,盛极一时,至今不衰。

本朝儒士们对戳纬的态度和掌握谶纬之学的水平高下,早已成了儒士们是否忠诚于天子和朝廷,拥护大汉国策的准则,成了儒士们的才智和学术水平高下的判断标准,成了儒士们在仕途上是加官进爵还是遭贬废置的决定因素。过去,桓谭、尹敏两位重臣就曾因为反对谶纬而遭到光武皇帝的贬黜。谶纬之学对大汉影响巨大,它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今文经学和谶纬几乎已经合而为一,凡今文经学硕儒无一不是谶纬大家,而古文经学因为着重于章句训诂,以经史释义,从本质上排斥谶纬,所以一直受到今文学家的极力抨击和贬斥。虽然马融、蔡邕、许劭、荀爽、卢植等古经文学巨擘也研习今文经学,精通今古两经,但他们依旧遭到了今文经学家的一致排挤和打击。

张衡大人是古文经学家,他认为,谶纬之学对大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戕害,长此以往,必将动摇国家社稷。他说王莽、公孙述就是以谶纬祸国,造成国家飘零生灵涂炭。他还说国家每逢灾患战乱,天子和大臣们不是先考虑如何解决危机保护社稷和百姓,而是以谶纬之言欺骗百姓。自欺欺人,最后导致祸乱愈演愈烈国势日衰。他对大汉军队每逢战事不是整训军备积极应战,而是先用谶纬蓍筮预测胜负结果一事尤为深恶痛绝。所以他要求禁绝图谶,结果他的下场和过去的桓谭、尹敏两位大人一样,获罪贬黜。

在今文经学为官学,为大汉学术主体的情况下,张衡大人形单影只,受到打击自然是理所当然。

“真实的情况是不是和张衡大人说的一样?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古文经学家,因为古今文之间的争斗而上书恳求天子禁绝谶纬?”司马防摇摇头,长叹道,“事实上张衡大人说的是对的,但为什么我大汉律法、我朝历代皇帝都坚决主张以今文经学为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