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九岁的夏天(第3/9页)
“刚经过时看到楼上灯还亮着,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有拿,就上来了。”他拿起桌子上的书,“你呢?怎么这么晚?”
“新项目,明天就得拿个东西出来先给甲方看。”我起身去接水。
“什么时候能弄完?”
“估计明天早上。今晚大概回不去。”
“我能帮上忙吗?”
“剩下的差不多都是一个人的事情。”我转过身靠着桌子边缘,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肩膀非常酸。
“确定没什么可帮的?”
“那你明早可以给我带份早饭吗?”
“要吃什么?”
“豆浆。出了巷子口左边第一家便利店里有卖。”
“还有呢?”
“没有了。”
“好。”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C。希望你能早点回去。”
“好。明天见。”
早晨七点回家,混在别人上班的路上,感觉自己像是逆流而上的鱼。城市还算安静,人们都面无表情。我整理了头发和包,伪装得也像是要去上班一样。
顺便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杯豆浆。C到公司之后发现我不在,应该会喝掉他买的吧。
睡了一觉,十二点起床,洗澡,去事务所,下午两点要向甲方汇报。
“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实习生帮帮我?一个人还是比较吃力。”开完会之后我问主管。
“我想想啊。C那边事情不多,让他帮你?”
“可以。”
“我一会儿告诉他。”
6
“雪弗板我选一毫米厚的了,你对下比例,确认没有问题,我就开始做模型啦?”C坐在模型桌前回头和我说话,手里拿着一块做模型用的白色雪弗板。
模型桌和我的桌子是垂直的。台灯伸出长长的手臂,黄色的灯光像微小的星光,模糊地点亮C那只手的轮廓。
“嗯。事务所没有比一毫米更薄的板子了,你开始吧。”我回答。
“好的。”他转过身去,一边低下头开始做模型一边问,“晚上吃什么呢?”
“是啊,吃什么呢?”我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并给出一个答案,“不想吃外卖。”
这个周五下班后的黄昏,办公室里已经空荡荡的,同事们都走了。进入六月,天光已长,外面还亮得很。窗外的水杉树塔已经由春天油亮的绿色变成浓密的深绿色,在风里摇摇晃晃,像宝塔状的冰激凌。
“也不想吃附近外面的。”想到街道上那些一成不变的吃食,就觉得很沮丧。
“你住的地方有厨房吗?”C问我。
“有啊,但是用得很少。”我想了想,“我好像有两个多月没有正经做饭了。”
整个春天,好像是为了配合自己悲伤的情绪,我丧失了所有的食欲。
“不过,我本来就不太会做饭就是了。”这大概也是原因吧。
“如果真的那么不想吃外面的东西的话,”C用铅笔沿着尺子在白色的雪弗板上画线,这时候他停下来,“我会做饭的。”
“家里应该收拾得算干净,不会不好意思让人进门。”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
“能好好做一顿饭吃的话,好像也真的很不错啊。”这大概就是此刻的第二个想法了。
是的,周五黄昏空荡荡的办公室,并不适合加班。
我们去公司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点蔬菜,又买了一条收拾好的鲈鱼,一起走回去。天空暗了下来,云朵严格地接连挤着,像鸟腹部的羽毛。云的缝隙里,是纯净的深蓝色。
没有在客厅停留一刻,向我确认了位置,C直接拎着超市的白色塑料袋走进了厨房。
我把桌面上的东西稍微收拢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他正在打开厨房的窗户,是老式的、漆着绿色油漆的铁窗框,掉漆的手柄上落了一层灰。
“咔——”窗户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