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14页)

老埃尔伯特·克利夫顿·丹尼尔,现在80岁了。他的面部特征,特别是他的眼睛和他的儿子极其相像,但他灰色的波浪式的头发和他的衣着却不怎么保守。他有时出现在他的药品杂货店,下身穿一条传统的灰条纹的睡裤,上身穿一件棕色的双排纽扣的夹克,里面是蓝条纹的衬衫和白色的圆点花纹的蝴蝶领结,还戴着一顶棕色帽子,穿着黑皮鞋,拿着一根棕色的拐杖。所有这一切,在他身上看起来很和谐。他被看作这个城镇最杰出的活着的里程碑。他是泽比伦第一个有电话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为此感到自豪,但也有一些人,很少人,发现他有点傲慢,他也许把这个特点传给了他的儿子。除了他在政治上的冒险之外,他还曾短期投资并持有瓦库电影院。他一度推销带有他自己商标的肝药丸和一种止泻药。在他大约18岁时,由于阑尾炎的发作,他躲开了他的父亲的、他的祖父的以及丹尼尔家族所有其他人艰难的农场生活——他们是上一个世纪从英格兰乘船迁移来的,定居在了南方地区。他的病使他碰到了一个来自罗利的年轻医生,这个医生成了他的朋友,后来又鼓励他从事卖药生意。1905年,他从祖父扎卡赖亚·G.丹尼尔——一个没有受过教育,但勤奋的烟草农场主,有时赶着他的马车到弗吉尼亚州兜售他的产品——那里借了一些钱,从一位医生朋友那里得到出售医药“许可证”,老克利夫顿·丹尼尔投资建了他的第一个药品杂货店。他在医生朋友的允许下研制他的配药,直到1911年,他完成了在格林斯堡学校的培训。有一天在药品杂货店,他看到埃尔娃·琼斯小姐和其他姑娘坐在柜台边喝着苏打水。她是一个烟草货栈主的女儿,曾在罗利的初级大学上学,非常漂亮。他很快向她求爱,在当年12月,在邻县她祖母的房子里,他们结了婚,到里士满和巴尔的摩度了蜜月,在第二年9月他们的儿子出生了,这就是《纽约时报》未来的主编小埃尔伯特·克利夫顿·丹尼尔。

小丹尼尔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妥当的。他在九个月后长出了他的第一颗牙,一岁学会了走路,小心翼翼的,显示了他一直具有的谨慎性格。他对肮脏有天生的厌恶,他身上没有一点农场主的东西。他的平静像他母亲。他的服装整洁、干净而得体。后来他老缠着母亲,待在屋里不出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地毯上拼命读书,他的父亲开始为他担心。但这个孩子在学校里非常出色,在家里温顺,放学后在药店帮助干活,还在城里卖《磐石》(Grit)和其他杂志,攒零花钱。1929年底他到了上大学的年龄,但家里没有充足的资金,《泽比伦记事》为他提供了资助。

他在学院生活中想要的大部分东西,都得到了;他没有得到的东西,也没有错过。他加入了学生联谊会,为《焦油脚人[注:“焦油脚人”是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人的别称。——译者注]日报》(Daily Tar Heel)撰稿。他一直想当《焦油脚人日报》的编辑,但在进入该报后不久,他因为蔑视一位高级编辑而被解雇。到他重新恢复职员身份之时,他又与这位编辑的工作发生了矛盾。他曾经是校园文学杂志《卡罗来纳》(The Carolina)的编辑,依靠兄弟会的政治机器,并战胜了一位独立候选人的吵吵嚷嚷的异议,他当选为学生会的副主席。这位候选人曾对每一个人说:“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投我的票,但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投克利夫顿·丹尼尔的票!”

丹尼尔其实可以得到主席候选人的提名,但他谢绝了,因为他有这样一种观念——他后来承认“有点儿自以为是”——他是一个报人,他认为新闻界人士应该坚持客观立场,站在政党政治之外,决不能不可救药地奉献于任何一种事业或任何一个人。这种立场是几乎所有记者都具有的,但要付出代价——这种超然态度使他们失去了通过介入其中产生的更深刻的体验,而他们有时仅仅变成了见多识广却无动于衷的隐秘探子。他们像看待码头工人罢工一样漠然地看待死亡和灾难。他们认为他们公布别人弱点的权利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从没有亲自提供证据。当然,如果记者和一种事业或一个伟大人物一致起来,他们可以成为卫道士或宣传家、名人的走狗。克利夫顿·丹尼尔知道有些记者会是这样的,但他决不会这样。他一直是过于小心谨慎,对他想要的东西过于自信,他或许得益于一种自然的冷漠态度,甚至也许缺乏激情。如果他在职业或个人生活上做出妥协的话,也没有多少人会知道的,不会有任何丑闻,他会很好地掩盖他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