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骑兵冲击战术的发展期(东汉到西晋)(第8/16页)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孙氏武装中擅长骑战的将领,多与邻近乌桓、鲜卑的幽州—辽海地区有关。比如孙坚收纳的程普是“右北平土垠人”,韩当是“辽西令支人”,都擅长骑战。韩当“便弓马,有膂力,幸于孙坚,从征伐周旋,数犯危难,陷敌擒虏”。孙策在江南扩张时,与程普等三骑对战祖郎军,程普“驱马疾呼,以矛突贼,贼披,策因随出”[66]。再如太史慈本是青州东莱人,早年曾避祸迁居辽东,在黄巾战乱期间,他以擅长骑射著称,往返于青州与辽东之间,后南渡江依附扬州刺史刘繇。在孙策击败刘繇之后,太史慈又转入孙策麾下效力。太史慈与孙策首次相见的战斗,就是一场典型“北方式”骑兵对战:
时(太史慈)独与一骑卒遇(孙)策。策从骑十三,皆韩当、宋谦、黄盖辈也。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于是解散。[67]
太史慈、孙策这次发生在江南的骑兵对决,水平堪与前述公孙瓒与鲜卑骑士的战斗相比。这种风气之下,东吴骑兵数量虽远远不如曹魏,但仍敢于正面对抗曹军。吴名将周瑜与曹军作战“亲跨马擽陈,会流矢中右肋”[68]。三国中后期,吴将丁奉应接投诚的曹魏寿春守军,“与敌追军战于高亭。奉跨马持矛,突入其陈中,斩首数百”[69]。可见东吴将帅运用骑兵战术非常纯熟,这和东晋南朝时期的南方军队有很大区别。孙权还非常注意培养下一代将领的骑战技艺。吴将领周泰之子周烈、周封,“年各数岁,权内养于宫,爱待与诸子同……及八九岁,令葛光教之读书,十日一令乘马”[70],这也使得骑战技艺能够在吴军将领中世代传承下去。
孙吴统帅不仅能在战术层面成功运用骑兵,还试图发挥骑兵的战略作用,改变与曹魏对峙的态势。孙吴和曹魏长期在长江—淮河之间进行拉锯争夺战。孙权曾计划向北推进,过淮河,占领徐州,威胁曹魏核心区河南—许昌地区。但淮北平原适合骑兵集群作战,对以步兵为主的吴军非常不利。所以吕蒙对此表示反对:“(徐州)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71]。孙权暂时接受了吕蒙的意见,但他一直未放弃攻取淮北的计划,并为此力图建立五千人规模的骑兵部队,“欲得五千骑乃可有图”[72]。但到孙权去世乃至东吴亡国,都没能建成这支骑兵。
蜀汉政权的骑兵建设与运用
和孙权家族相比,刘备等蜀汉君臣则缺乏使用骑兵的经验和主动性。除了在河北、中原转战时积累起来的少量骑兵,刘备在夺取益州后,还能从西北部的氐羌部族、南方的南中(今云南)获得骑兵和战马,但数量并不多,原因除了路途曲折外,就是氐羌是兼营农、牧业的民族,其牲畜数量虽然多于内地农耕地区,但少于草原游牧族。著名的诸葛亮《后出师表》表达了对蜀汉骑兵匮乏的忧虑:
……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73]
賨人亦称巴人,当时主要分布在蜀地北部的山区。[74]这些骑兵没能为蜀汉创立太多战功,一个原因可能是刘备等统帅并不熟悉骑兵战术。比如刘备临死时给儿子刘禅的遗诏,推荐的书目有:
可读《汉书》《礼记》,闲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75]
刘备不仅推荐刘禅读《六韬》,丞相诸葛亮甚至命人给刘禅专门抄写《六韬》一部,可见蜀汉君臣对这部兵书的重视。但如本书第二章所论,《六韬》是战国末期的产物,当时骑兵尚未能承担冲击职能,只凭射箭执行一些辅助任务。到三国时代,骑兵的战术职能已经大大拓展,甚至取得了对步兵的优势地位。刘备集团的战术思想严重落后,是蜀汉积弱的重要原因。当然,蜀汉政权能够维系数十年,也和地理形势限制了曹魏骑兵的发挥有关。秦岭和巴山天险难以逾越,山间复杂地形使骑兵难以展开,所以蜀汉灭亡四十年后,作为曾为蜀、魏两方提供骑兵效力的賨人后代,李特不禁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