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清华园边“内三旗”(第5/7页)
定:三旗里面干这个的多吗?
司:不少,都是姑娘。
定:媳妇为什么不干呢?
司:不是不干,是没有那时间干。再说这活儿是细活,你不安心不好好做给人做坏了不成。
定:一群小姑娘在一块儿。
司:也有二十多的,有个姓徐的就二十多了,不结婚。那时候旗人的姑娘都结婚晚,反正就是挑呗。不合适。也考虑给不给旗人,因为怕给那外地人给带走,带到老家去。
定:怕离开北京城?
司:也不是,为什么呢?怕到老家受罪,到老家就种地呀。城里人哪儿会这个呀,所以外姓人、外地人不给。就怕带走。
我这点文化呀,也真不容易。那阵我们家就挨着清华大学,学生自己办了一个平民夜校,我们就跟你六姨儿(指自己六妹),那时也就七八岁,每天晚上5点到6点都上那儿上学去。那么样儿学的。学的那点倒真有用。我14岁搬到什方院,就没机会学了。
我跟着父亲搬到什方院这儿来的时候我十四,待了几年呢,就有十六七了。那儿有人把房租给了一个德国人,年轻的两口子,有俩孩子,一个12岁的姑娘,一个3岁的男孩子。那个女的,她父母在东北有个大营造厂,他们在咱们中国挣老多钱了,她的生活,她父母完全给她,什么都给她弄了。她的爱人,这个男的,在辅仁大学教学,化学系。男的中国话不好,女的中国话特好,女的管我父亲叫老司,不是在一院住嘛,她瞅我出来进去的,她就跟老司说,你是不是让你这闺女帮我们点儿,每天他们要开车进城送姑娘上学,这3岁的孩子没人管,就让我在他们进城的时候照顾照顾,有点小小不言的针线活儿,给做做。她挺喜欢我的还是,按外国人的给,一月给我24块钱。
女:结果是我姥爷给您介绍到那儿去,您比他还挣得多呢。
司:啊,比你姥爷还多了,你姥爷才挣10块。过年过节的还多给。她跟我挺好的,这孩子才3岁不是,慢慢儿地跟我更好,我母亲在下边有两间房住,这孩子到那儿呀就管我母亲叫奶奶,管我父亲叫爷爷,那儿吃什么他就吃。我待了几年呢,到二十四我结婚,她舍不得,可也没办法。我结婚时他们还送我100块钱,让我买东西。我结婚以后,那个女的知道我有了小孩儿了,还去看过我。
定:您学德文了吗?
司:眼前儿的说话能知道点儿,那阵儿我脑子还聪明,都知道一些个。后来刚解放时候,不就是给那外国人都弄到山东、河北去了?把咱们国内的外国人都给弄去了。他们也走了,打那儿就没音信了。现在他们都早没了,这姑娘那阵十二,现在都该四十了注90,我们还真打听过一回,没打听着。
王硕:您挣的20多块钱都是给家里?
司:都给了。要不说那阵就是傻,什么思想也没有。要是现在,挣五千自个儿花三千吧,那阵就不懂。要我说,一直到结婚都没这想法。有时候我们街坊在一块儿,都20多岁,人家都买这个那的,我也搭着忙着,也没有那想法。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个儿有什么私心。我两个弟弟也是,挣钱不会自个儿去胡花去。后来我自个儿也想,那时候的人跟现在比,可是差远了。这阵儿这人多聪明呀。
王硕:那这聪明是好是不好呀?
司:反正有好的一方面也有不好的一方面是吧,啊?我这实心眼儿。
我24岁结婚,到我结婚时就没有那旗人汉人了。国民党时代一说旗人瞧不起,说你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的,就指着皇上吃粮食拿钱。那阵儿咱旗人都不敢说,甚至填表都不填满族。我结婚到这儿,孩子们人家是汉族,都是北京生的。
女:我们家不是旗人,我爸爸不是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