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18/55页)

他还在顽强地抽动,一听,便很兴奋:

“看不清,不如亮着灯做——”

言犹在耳,灯不亮,人也失灵。

措手不及,一声惨叫,这个男人已经完事了。

一泄如注,还在自我安慰。喘气:

“莲妹,我最劲是这次了!好浪漫呀!”

一翻身,他已疲累不堪。未见,即熟睡如小猪,睡得十分甜蜜,嘴角还有口涎。

单玉莲拈开黏在她两颊和脖子上的头发,感觉到这床单温湿而黏腻,很脏。

新房中有一面大镜。

她在这心深不忿的静夜中,难以入寐,望向贴了红花剪纸的大镜,幻成旧时月色——

一样迷离的银光,像一个远古的梦。

(梦中,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不知名的里弄,斗室中,潘金莲银牙咬碎,把她的小脚,踹向沉沉大睡的武大,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粪土上,乌鸦怎配鸾凤?红烛泪干。女人泪涌。)

月色照在一盘卖剩的炊饼上。

她将一生一世,伴着这些不上路的炊饼不登样的猥衰老实酒臭货色么?

东方渐发白。

墙角有只蜘蛛,寂寥地吐着银丝,困囿着自己。)

这是一只一模一样的千岁蜘蛛。

单玉莲倚在墙角,望定它。

元朗“馨香”是远近驰名的饼店,客似云来。武汝大继承祖业,顾客也是一代一代地传诵,有好奇的,听得武汝大讨了新娘子,左右街坊、浮浪子弟,日逐在门前买一两个老婆饼,乘机偷偷地看上一两眼。背地嘲戏:

“咦?怎么会让他得手了?”

单玉莲忽地发狠。

随手就拎起一个纸盒,把蜘蛛一下一下一下地拍死了,蜘蛛迸出绿色的浆汁。她把千愁万恨,都拍死了——她看不见它,自己的噩梦一定也消失无踪吧。想要哭出来也不可能。

这样的举动,把在店里帮工的姑奶奶们都吓了一跳,身后又有非议声:

“看!无端白事浪费了一个纸盒,真败家!”

只有武汝大,穿梭在他的店子里,情绪高张,非常开心地寻找爱妻。

“老婆!老婆!”

店员刚自厨房把一盘新鲜出炉的老婆饼捧出来,便答:

“老婆来了。”

武汝大风骚地强调:

“我是找‘我’的‘老婆’!”

才把千岁蜘蛛干掉的单玉莲,回过头来。并无他的得意:

“你的丁屋怪怪的——”

“发噩梦吧?”

“我,见到穿古装的人。”

“哦!”武汝大连忙开解她,“是呀,太婆也经常见到污糟嘢的,闲事吧,见多些也就惯了。你不惹它,它也不会犯你。”

“你是说——”单玉莲有点惶恐。

他只觉失言,又改口了:

“乡下人才这样传吧。”

“我不喜欢住在乡下。好闷!”

武汝大左右一瞥,避过他姐姐耳目,拖着单玉莲的小手,来至柜面,收银机“叮”一声,弹了开来。

只见里头夹着一个大信封,还绑着粉红色大蝴蝶,作非常之浪漫状,写着:“送给亲爱的老婆”。

她连忙打开一看,呀,是一座复式花园洋房的图样呢!

店员过来,把钞票交给她:

“老板娘,收钱!”

她是老板娘了,她又将拥有华厦了,一切的不快,暂且忘却。啊远离那地方,那个人。

单玉莲向她丈夫招手:

“老公!”

武汝大涎着笑脸,享用这个号称,他过去,微微仰起头,瞅着她。单玉莲当着所有的店员和顾客面,吻了他额头一下,留下艳艳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