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洗刷污名(第4/12页)

测验表明,接受这种测验的学生,想到可能失败而蒙羞,心理影响极大。正如教师、实业家各自要保持其专业上“名分的义理”一样,他们也十分重视学生对“名分的义理”。竞赛中失败的学生队会因失败的耻辱而采取非常的行动。赛艇运动员会手握船桨扑倒在船上而大声嚎啕,失败的垒球队员会聚成一团失声痛哭。在美国,我们会说这些家伙器量太小。我们的礼节是,败者应该说对方优秀,因而获胜。应该是败者向胜者伸手致意。不管怎么讨厌赛输,我们也看不起那种因赛输而情绪冲动的人。

日本人常常想出一些巧妙办法来避免直接竞争。日本小学中竞争机会之少是美国人想象不到的。日本的教师们奉命必须教育每一个儿童提高成绩,不能为学生提供机会使他们和其他孩子去比较。日本小学里没有留级重读一年的制度,同时入学的儿童,一起学习全部课程,一起毕业。小学生成绩表上记载的是操行品质,而不是学业成绩。一旦竞争无法避免,比如中学入学考试之时,其紧张状况是无法理解的。每一位老师都知道一些孩子们因没考上而企图自杀的故事。

这种尽量减少直接竞争的做法,贯穿于日本人的全部生活。美国人的最高指示是在同辈竞争中取得优异成绩,而以“恩”为基础的伦理则极少容许竞争的余地。他们的等级制体系有烦琐规定,把直接竞争控制在最低程度。家族制度也限制了竞争,因为从制度上说,父亲与儿子不像美国那样有竞争关系,他们可能互相排斥,但不是竞争。日本人看到美国家庭中儿子与父亲在使用汽车及照顾母亲或妻子方面互相竞争的情况时,是以惊诧的语气进行评论的。

在日本到处都有中介人,这种习俗是日本人防止两个竞争者直接对峙的明显办法之一。一个人因失败而感到羞耻时,随时都需要有个中间人。因而,在提亲、找工作、退职以及无数日常事务中,中介人都起着作用。中介人为当事者双方传达对方的意见。或者在诸如结婚之类的重要交往中,双方各自都请中介人,他们先做细致交涉,然后再分别向各方汇报。用这种方式间接进行交往,当事者就不至于听到在直接谈判中必然会招致憎恶或伤及名分“义理”的要求与责难。中介人也会因发挥了这种重要作用而获得众望,并以其成功手段博得社会的尊敬。谈判顺利则仲介人脸上增光,由此而使顺利签订协议的机会增多。中介人还以同样方式帮助求职者探听雇主意图,或将雇员的辞职意图转告雇主。

为了避免造成羞辱以至引起有关名分的“义理”问题,日本人制定了各种礼节以求缓和,把事态控制在最低限度,其范围远不止直接竞争。日本人认为,主人迎接客人必须换上新衣并待以一定的礼节。因此,访问农家时,如果农民还穿着劳动服,那就必须稍待片刻。在没有换上适当衣服并安排好适当礼节以前,那个农民将毫无迎见之表示。主人甚至会若无其事地在客人所等待的同一房间更衣打扮,直到打扮齐整以前,简直就像他不在这个现场。在农村,有男青年在夜阑人静、姑娘们已经就寝时访问姑娘的习俗。对男青年的求爱,姑娘们既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男青年则要用手巾蒙上脸面,以便遭到拒绝后第二天无须感到羞耻。这种化装并不是为了不让姑娘们认出是谁,它只不过是鸵鸟式的办法,日后不必承认他本人曾受辱。另外,日本人还有一种礼节性要求,就是对任何计划,除非确有成功把握,尽可能置之不闻不问。媒人的任务之一是要在婚约完成以前,让未来的新娘、新郎会面相亲。他要用尽各种办法使这种会面成为一种偶然相逢。因为,如果在这个阶段就公开了介绍的目的,那么万一谈不妥,就会损害一方或双方家庭的名誉。相亲时年轻的男女分别由父亲或母亲或双亲陪同,媒人必须扮演主人(或女主人)的角色。最方便的办法是安排他们参观每年例行的菊展或赏樱,或者去著名的公园、娱乐场所,这样双方就“偶然”“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