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呼和浩特:两千年的政治棋子(第2/3页)
一出包头市,巴士就沿着嶙峋的阴山山脊向东开去。前一天去五当召,是翻过了这道山脊的。今天我不需要翻它,只需要跟着它走。中途路过阴山脚下的一个小庙建筑群——美岱召。几百年前,这里是成吉思汗一位后人的居住地,但我一直未查明具体是哪一位后人。尽管美岱召的墙和屋顶庄严壮观,巴士里的乘客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们全都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闭路电视里的台湾肥皂剧,那才是他们的最爱。
呼和浩特这个名字在汉语里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就好似好好的一个词发音发颠倒了。其实,它并不是汉语而是蒙语,意思是“青色的城”。五十万年前,中国游牧民族的祖先就在呼和浩特所在的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而在两千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这里就有大规模的兵营了。大多数来呼和浩特的游客,都参加了官方组织的旅游项目,前往这座城市以北的草原,蜻蜓点水似的感受一下牧民的生活。但是我还从未见过真正喜欢这个项目的人。你的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吉普车上,只是偶尔停车去造访某个典型的蒙古人家。毫无疑问,这个蒙古人家已经接待过不知多少拨这样的游客了。“接待游客”已然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谋生手段,而原来的牧民生活却退居其次,甚至完全沦为作秀了。比较好的办法是租一辆汽车,外带一个会蒙古语的司机,连向导都省了,甚至也不用事先计划,直接把车开进草原腹地就是了。让生活回归生活本身吧。
从包头到呼和浩特很快,还不到中午就到了。巴士的终点是呼和浩特火车站。我走进火车站把包寄存了。然后开始考虑除了草原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去。查看了一下地图,我决定让自己多愁善感一把,去中国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女子的安息地看看——她的名字叫王昭君。
每当中国人因背井离乡而肝肠寸断的时候,总是想起王昭君。昭君是长安城皇宫里的宫女,公元前33年,她从万里之遥来到呼和浩特,与匈奴部落的呼韩邪单于成亲。两千年前,这一部落统治着蒙古的这一片地区。她是被汉朝皇帝的和亲计划选中的,除了奉旨和亲外,她没有其他路可走。当时的朝廷迫切希望通过和亲,来缓解边境地区与匈奴游牧民族的紧张关系。昭君实际上成了朝廷的一枚政治棋子。中国的作家和艺术家总爱把王昭君描绘成一个悲剧人物。“父兮母兮,道里悠长”——生离死别的时刻,最后的一次回眸,永远不能再归来的家乡和故国,永远不能再相见的父母、亲朋、童年伙伴……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呼和浩特南郊的昭君墓。这是一座人工夯筑而成的巨大土丘,坐落在一个小公园里。旁边还有几个展厅,摆着一些那个时期的手工艺品。现在是五月初,她的坟头上长满了青草,青草上开满了粉红的花朵。据说即使到了肃杀的秋天,所有的草木都枯萎了,她坟头上的青草也依然如故。因此,中国的诗人们给了她的墓一个雅称——青冢,李白说“死留青冢使人嗟”,杜甫说“独留青冢向黄昏”。凭吊昭君墓,还有一个花絮。那天我从一位老奶奶手里买到了一支平生吃过的奶油味最浓的冰棒,是她亲手用羊奶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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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墓
从昭君墓回市区的路上,我还去看了三座建筑风格各异的寺庙。第一座也是最著名的是五塔寺。它因为一个金刚座上有五座方形舍利塔而得名。这里原来的庙已经毁灭了,现在的金刚五塔是硕果仅存的遗物。这个奇特的建筑建于十八世纪,它的墙体的贴面砖上,带有数千尊佛像浮雕。我惊异于这样一个“浑身都是封建迷信的家伙”,竟然逃过了“十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