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榆林:短命王朝的长命都城(第2/4页)
这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这回来的又是一位外事警官。此人姓王。他问我来榆林干什么,并说外国人很少来这里。我告诉他我是一个溯黄河而上的人,希望造访黄河泥沙的“大本营”。据郑州黄河博物馆的人说,黄河的多数泥沙来自榆林地区的支流。我提出去看看榆林市东南的佳县和东北的府谷县,这两个县的县城都在黄河岸边,不远处都有支流河口。王先生说佳县不对外国人开放,府谷县不清楚。他说会帮我打听一下,然后就告辞了。
我累得去宾馆餐厅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强打精神去了,点了最简单的饭菜:炒米饭和西红柿鸡蛋汤。吃完回房洗了个温水澡,准备睡觉。这时候夜幕刚刚降临,无疑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隔壁房间的干部们正在“开会”,实际上,这种“开会”基本上就是度假的代名词(我始终没闹明白他们这个会的主题)。
那天夜里,我头晕、发烧、打冷战。第二天一早,我给前台打了电话,请医生来看病。毕竟一口气在路上奔波了六周,没停下来歇过一天,这回终于趴下了。在中国,我通常把一次旅行限定在三周之内,最多不超过四周。显然,这回我已经对自己破戒了。一个小时之后,医生到房间给我打了两针。我没问他打的是什么针,管他呢。他要求我至少卧床休息两天。医生走后不久,我发烧和打冷战的症状就消退了。可是我还是没搞明白我的病因何而起,得了,就叫它“黄河流感”吧。谢天谢地,但愿我能好起来,可千万别再加重了。到了第二天,我依然感到身体发飘,下床去卫生间都头晕目眩的。于是,我决定遵医嘱卧床休息两天。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医生每天都来看一次。王先生也是如此。一日三餐有人送简单的饭菜——多数时候是汤和肉包子。如果宾馆的环境安静舒适一些,我也许会卧床再休息个一两天,可是这两天我已经受够那些“开会者”了。他们闹腾得我犹如在地狱煎熬一般。于是,第三天早晨王先生到来后,我告诉他想去榆林的一些景点看看。他答应替我安排。一个小时之后,他开着一辆吉普回到宾馆。他显然是不希望我给他惹出乱子来,于是自愿做了我的向导兼监护人。我出吉普的租金,但不用出导游费。虽然他的身份有些微妙,但我还是比较高兴。毕竟我身体不舒服,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在中国古代,榆林是一座边境城镇。它正好在蒙恬长城的内侧,这表明它属于汉人的统治范围。在榆林市北几公里处的沙漠里,依然可以看到蒙恬长城的遗址。这正是我们要看的第一个景点。不仅那段长城本身保存完好,而且还有一座叫“镇北台”的巨大要塞。它建于1607年,外砌砖石,内筑夯土,高达三十米,既可做烽火台,也可做瞭望塔,而且它还像一座截了头的金字塔,矗立在沙漠之中。我们跟着景点看管人,登上“金字塔”顶,纵目远眺。看管人说,就在城墙的外侧过去有一个集市,游牧民族用马匹交易汉人的商品。现在集市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只有大大小小的沙丘,一个又一个,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向地平线延伸。在这片不能住人的地方,很难想象会出现一个集市,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在远处一片沙丘的后面,我分明看见一块绿色的田野。按王先生的说法,这正是中国最成功的沙地复垦项目之一。
榆林地区有大约二十万亩沙漠,自从1950年以来,有一半(十万亩)已用于农业耕作。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如果亲眼看见浩渺的沙丘旁边有一块绿色的田野,你是永远不会忘怀的。但是王先生告诉我,见证沙地复垦项目的最佳地点,并不是这里,而是榆林沙地植物园。它在镇北台以西一公里,在沙地里试种着一百七十多种植物。在这个植物园的某些园区里,我还看到如何一步步先在沙地里种地被植物,然后种灌木,最后种乔木。最大的亮点出现了——在我走过植物园的时候,一只花脖子野鸡呼啦啦地飞出灌木丛,消失在乔木林子中。它一下子把整个心灵、整个世界同时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