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阜:圣人是怎样炼成的(第3/4页)

孔子活着的时候不是什么名人,更不用说圣人了。把他推上圣人位置的,主要是两个人。他们都生活在曲阜的南边,一个叫荀子,一个叫孟子。荀子的故居和陵墓,在曲阜以南一百公里,这对我来说有点远。但孟子的老家邹城,离这里只有二十公里,而且曲阜每隔半小时就有一班车发往那里。我决定第二天就去邹城。

子思墓前的雕像

在西方,孟子的名字是“Mencius”。第一个翻译他名字的,是在中国的耶稣会士。比较无厘头的是,据说中国翻译界有一个笑话,一位中国学者翻译外国人的书,却不知道“Mencius”就是孟子,结果译成了“门修斯”。

汽车掠过乡村,田野还荒着,在等待天气变暖。路上我们经过一个森林覆盖的小山坡,孟子的母亲及许多后人葬在这里。他本人的墓要更远一些,在这个小山坡以东十公里处。

在有关孟子的故事中,他的母亲不可不提。她十分关心儿子的教育问题(这种教育既包含学问也包含道德),为了找到一个适合孟子学习的环境,她三次搬家,最后找到的地方就是邹城。孟母当年选定的地方,现在仍然找得到,那里建了一座奉祀她儿子的大庙。它完全是孔庙的翻版,也是牌坊、拱廊、院子、神殿,等等,只是规模小些。因此,虽然没有英语导游或旅游手册,我也不会迷路。这里很好,没有任何旅游巴士,我实实在在地成了一个孤独的旅人。

在神殿的西边,是另一个建筑群——“孟家宾馆”。像孔家宾馆一样,孟家宾馆原来也是孟子的直系男性后裔及其家庭的住所。只是孔子的后裔到台湾去了,而孟子的一位后人还住在这里,他八十多岁了,住在一个“游人止步”的后院。

孟子庙

孟子主要生活在公元前四世纪,比孔子晚了一百年。他的文章也被编辑成了一本书,以他的名字命名,这就是儒家的第四部经典《孟子》。孟子成为儒家经典著作作者群的第四位也是最后一位成员。与其他三部经典的简明语录体不同,《孟子》读起来要有趣得多。学古代汉语的学生更喜欢《孟子》,因为孟子常常用故事来阐释他的教义。例如下面这个故事,就是孟子在阐释他的人性论。

“牛山的树木曾经很繁茂,但因为它就在大都市的郊外,经常有人持刀斧去砍伐,它还能保持繁茂吗?那山上日夜受雨露滋润的树木,不是没有嫩芽新枝长出来,但随即又有人赶着牛羊去放牧,因此牛山就成了这样光秃秃的了。人们见它光秃秃的,就以为它不曾长过成材的大树,这难道是牛山的本性么?这个道理推及人的身上,人难道没有仁义之心吗?有些人之所以丧失了他的善心,也就像刀斧加于树木一样,天天砍伐,还能保住善心的繁茂吗?尽管他日夜有所滋生的善心,接触了天明时的晨气,而使他的好恶之心同一般人也有了少许的相近,可是他白天的所作所为,又将它搅乱、丧失了。这样反复地搅乱,他夜里滋生的那点善心就不足以保存下来;夜里滋生的善心保存不下来,那他离禽兽就不远了。人们见他像禽兽,就以为他不曾有过善良的天性,这难道是人的实情吗?所以如果得到好好的养护,没有东西不能生长;如果失去养护,没有东西不会消亡。孔子说:‘把握着就存在,放弃了就丧失;出去进来没有定时,无人知道它的去向。’大概就是说的人心吧?”

(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