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张女哀弹(第2/8页)

“我想,只要少林不干涉我做的任何事,姑娘很快便能知道。”

柳画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雪芝。雪芝接过拆开,快速扫了一遍,又将它叠好,放入护法手中,令其谨慎收好,而后命令道:“新进的有武功基础的弟子,带一部分给柳姑娘。走之前,请他们务必留下书信,写明自己从何而来,正去何处。”

“是。”

柳画一脸不甘,却看见雪芝美丽的面孔渐渐靠近:“放心,只要在我重雪芝的眼皮下,该活的人死不了,该死的人,自然会死。”

柳画嘲道:“这么说,上官透在你的眼里,算是该死的人?”

她分明看见雪芝的眼神闪烁。但,雪芝说的却是:“既然他死了,他便该死。”

“雪宫主,你又何必逞强……”

雪芝迅速站起身:“来人,送客。”

“不必。”柳画站起来,轻轻笑道,“我和方丈都会静候雪宫主佳音。告辞。”

柳画背影婀娜,消失在整齐的侍女队伍中。雪芝忽然轰地一拍桌,背对四大护法道:“烟荷,我的茶呢?”

烟荷端着茶盏,支支吾吾道:“宫主,茶虽好,但浓茶伤身。一次放这么多莲子芯叶,恐怕……”

“给我。”

烟荷垂着头,无声递给雪芝。雪芝饮酒般将茶水一饮而尽。浓重的涩味充斥了舌尖口腔,脑中所想,却是那个人淡淡的笑容:“我并不偏爱浓茶。只有香味若隐若现,才叫真正的茶香。芝儿这样淡雅可爱的女子,应该更适合淡茶。”

雪芝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适儿呢?适儿去了哪里?”

“娘。”一个尖尖脆脆的童声传入嘉莲殿。

雪芝忙转过身。一个小男孩捂着手肘,跛着脚走过来。前一年,雪芝带他和上官透回京师探望国师夫妇。所有见了他的人都说,这孩子远看很有上官透的模子,近看五官却有八九分像她。因为显儿的去世,适儿成了重火宫唯一的继承人,所以,雪芝将他的姓氏改为重。重适确实有着上天赐予的漂亮脸蛋,性格却比小时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娘,有人打我了!”重适提高音量道。

他一走近,雪芝便跪在他面前,将他紧紧搂住。靠在他小小瘦瘦的胸脯上,雪芝轻声道:“谁欺负你了?”

“没有关系,一点也不痛。”重适骄傲地扬起小脑袋,“他们真是蠢死,竟不知我是少宫主。我还了手,他们比我伤得严重多了。”

雪芝检查了重适胳膊上的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脸:“儿子,你记得,下次人家伤了你的手,你便把他们的手打断。他们若断了你的手,你便断了他们的命。知道吗?”

“孩儿谨遵娘亲教诲。那,倘若人家要了我的命呢?”

“没有人能要你的命,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雪芝极其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适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要天下人陪葬。”

重适早就长成了个小魔头,仅六岁便养成了比同龄人冷酷十倍的性格。可是,听到雪芝如此说话,还是下意识感到些许害怕:“娘……”

雪芝的声音依然柔软如润雨:“娘一直在这里,无人能伤你。”

平淡温柔的一句话,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恨。依稀记得当年,上官透随便说一句话,便可以让她哈哈大笑,他只要稍微一点不对劲,她那一点儿不值钱的眼泪便哗哗落下,也只有他心疼。可是事到如今,她已无泪可流。她只想忘记一切。只要想到上官透,她便会努力转移注意力。因为,哪怕多想一刻,都无法承受,都会觉得呼吸也是疼痛。

他等了她一百天,她守了他五年。一直以来,她不曾为自己感到不值。世间有很多事都是这样,要论孰是孰非,也无人能辨。当初上官透彻底沦为废人,她在绝望中度过了数百个时日。四个月后,他的伤病复原,意识也相对清楚许多,她天天与他说话,不论他是否听得懂。即便伤口愈合,他的脸也依旧惨不忍睹。除了绫绮和发冠被她打点得照例考究,无人能认得出,这个成日坐在轮椅上的厉鬼,便是当年潇洒风流的一品透。她曾想过找释炎和丰城报仇,也想过要练成绝世身手,闹得天下大乱,以天下人的痛苦来补偿上官透。但是最终,她总算想清楚,她要做的,是守好自己所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