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凯特·麦克劳德(第4/15页)
博帝端着酒杯进来;帕克小姐只一口就干掉了杯里的酒,然后说:“你干吗不直接把酒瓶拿来放桌子上呀?”
博帝说:“我不明白蒙弟是怎么了。至少他可以打个电话吧。”
“喵!喵。”伴随猫的哀号,前门传来指甲抓门的声音。“喵!”
“请原谅,先生,”年轻的克利夫特先生一面说着,一面跌进屋来,他抱紧博帝才站稳了身子。“我一直睡到现在,才睡过了酒劲儿。”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他这酒劲儿并没真的睡过去。博帝递给他一杯马丁尼,我注意到他使劲儿握住酒杯,双手都在颤抖。
皱巴巴的雨衣下面,他穿着一条灰色法兰绒便裤和一件乌龟领套头毛衣;他还穿了一双多色菱形花纹的短袜和一双平底便鞋。他踢掉鞋子,在帕克小姐的脚边蹲下。
“你的故事我喜欢,我喜欢一个女人一直等待电话铃响的那个故事。等待一个想要不理她的男人。她不停地编造理由解释他为何没打电话,恳求自己不要给他打过去。这个我很清楚。我曾有过那样的经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大波金发美眉’——故事里的那个女人吞了所有的药片,却没死成,她醒了过来,还得继续活下去。哇,我可讨厌那样的事儿了。你知道有谁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班克黑德小姐大笑。“当然她知道啦。多蒂经常大把地吞药片,或是割手腕。我记得有一次去医院看她,她两只手腕上扎着粉红丝带,上面还系着可爱的粉红色小蝴蝶结。波布·本奇利说:‘多蒂她要是继续这样,不出多久,总有一天会伤着自己的。’”
帕克小姐争辩道:“本奇利才没说。是我说的。我说:‘我要是继续这样,总有一天我会伤着自己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博帝蹒跚来回于厨房与会客厅之间,一趟趟地取酒过来,一面为他的晚餐惋惜不已,尤其是焙盘炖菜,因为都快要烧干了。一直到十点之后,博帝才劝得其他人围坐到餐厅桌子上来,而我则负责斟酒,反正那似乎是唯一让大家感兴趣的滋养品了:克利夫特一支烟掉在自己碰也没碰一下的塞内加尔汤碗里,木然地望着空气发呆,好似在扮演一名患弹震症的士兵。他的同伴们装着没有看见,班克黑德小姐继续在讲她那漫无边际的逸闻趣事(“那当时,我在乡下有一套房子,爱斯特尔还跟我在一块儿,我们舒展四肢躺在草坪上听收音机。那是个手提式收音机,最早期的那种产品。突然一名新闻播音员插了进来;他说他受命准备播报一条重要消息。结果是关于林德博格绑架案的。说一个人如何借助梯子翻进一间卧室,然后偷走了婴儿。新闻播放完毕,爱斯特尔打了个哈欠说:‘唔,我们跟那种事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塔卢拉!’”)。她还在讲着自己的故事,帕克小姐却做出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班克黑德小姐也哑了声。眼中噙着泪花,帕克小姐轻轻抚摸着克利夫特那神情恍惚的脸庞,她粗短的手指温情脉脉地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他的面颊、他的嘴唇、他的下巴。
班克黑德小姐道:“讨厌,多蒂。你以为你是谁呀?海伦·凯勒吗?”
“他真美,”帕克小姐低声自语道。“细腻。那么的精致。我见过的最美的年轻男子。好可惜他却喜欢舔鸡巴。”说完,她小女孩般大睁着双眼,一副甜甜的样子,说:“噢。噢天哪。我有说错什么话吗?我是说,他喜欢舔鸡巴,是吗,塔卢拉?”
班克黑德小姐说:“唔,亲—亲—亲—爱的,我真—真—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舔过我的鸡巴。”
我眼睛已睁不开;太无聊了,这部《红河》,厕所消毒剂浓烈的味道也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得去喝一杯,随即便在三十八大街和第八大道路口的一家爱尔兰酒吧得以如愿。这时差不多到了打烊时间,不过一台自动点唱机还在转动着,一名水手自个儿在和着音乐跳舞。我要了一杯三份分量的杜松子酒。我打开钱夹,一张名片从里面掉了出来。一张白色的商务名片,名片上有一个男人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罗杰·W·阿普尔顿农场,711信箱,兰卡斯特市,宾夕法尼亚州。电话:905-537-1070。我怔怔地看着名片,想不明白它是怎样到自己手里来的。阿普尔顿?咕噜噜一大口杜松子酒唤起了我的记忆。阿普尔顿。当然啦。我们塞尔夫服务中心的一位客户,少有的一位让我有愉快回忆的客人。我们在耶鲁俱乐部他的房间里共处过一个小时;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但有过风雨历练,强壮,有型,握手简直要捏碎你骨头。一个不错的人,很开朗——他告诉过我他很多的事情:他第一任太太去世后,他又娶了一位年轻许多的女子,他们住在一片绵延起伏的农场上,那里到处是果树和遍野的奶牛以及奔腾跌宕的窄小溪流。他给了我他的名片,并让我给他打电话,欢迎随时去做客。在自艾自恋的拥抱中与酒精的怂恿下,我全然不顾及这时至少应是凌晨三点了,居然叫酒吧招待给我五美元的二十五美分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