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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
“是比尔·切斯先生吗?”
“正是。”
我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金斯利写的纸条,递给他。他乜斜眼看了一眼纸条,便步履沉沉进了屋,回来时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他仔仔细细读完条子,又从头过了一遍。他把纸条放进衬衣口袋,扣上袋盖搭扣,伸出手。
“幸会,马洛先生。”
我们握手。他的手掌粗得像木锉刀。
“想看看金斯利的木屋,啊?很乐意带你去。天哪,他该不是想把屋子卖了吧?”他定定望着我,朝湖对面戳出大拇指。
“有可能啊,”我说,“在加州样样都能卖。”
“真这样?那屋子是他的——红杉木的那间。屋里的墙壁是有节疤的松木,合成屋顶,石头地基石头走廊,整套卫生淋浴设备,一水的软百叶窗,大壁炉,还有主卧里的煤油炉——兄弟啊,春秋两季都用得上——‘朝圣者牌’煤气木柴两用炉,统统一等一的货。花了大概八千块,这么一笔钱就造了间山里的小木屋啊。山上还有专门的水库供水。”
“那有没有电灯和电话?”我问道。想显得热络点罢了。
“电灯当然有。没电话。暂时弄不到。要装,你得花大价钱引电话线。”
他坚定的蓝眼睛看看我,我也看看他。他一脸雨打风吹,却像个酒鬼。皮肤粗糙黑亮,青筋暴突,眼神熠熠放光。
我说:“现在那儿有人住吗?”
“没。金斯利太太几个星期前来过。下山了。随时可能回来,我猜。金斯利先生没说吗?”
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干吗?她也跟屋子一起卖掉吗?”
他脸色一沉,仰头猛然大笑。他的狂笑像拖拉机的回火声,炸碎了林间的寂静。
“老天,真是糟透了!”他喘着气说,“她也跟屋子一起——”他发出又一声轰鸣,然后嘴巴就像只夹子似的紧闭了。
“是,那是间很棒的屋子。”他说,审视着我。
“床舒服吗?”我问。
他凑上来,笑了。“你大概嫌自己的脸太平整是吧?”他说道。
我张嘴盯着他。“那种想法,”我说,“可从来没有过。”
“我怎么会知道床舒不舒服呢?”他吼道,说着略略弯腰,形势所需时,他好狠狠给我一记右钩拳。
“我不知道你怎么就会不知道,”我说,“我也不逼你。我自己能查出来。”
“哟呵,”他忿忿道,“以为我碰上探子会认不出来?我在全国哪个州没跟他们过过招?打了就跑呗。滚你的,伙计。滚他金斯利的。原来他给自己雇了个探子来这儿看我有没有穿他的睡衣,啊?听着,老弟,也许我是腿脚不灵便,但要找女人——”
我伸出一只手,但愿他不会把我的手掌扯下来丢到湖里去。
“你想歪了,”我对他说,“我不是来查你的私生活的。我从没见过金斯利太太。我是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的金斯利先生。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垂下眼睛,狂躁地用手背摩擦嘴巴,仿佛想自残。接着他把手举在眼前,紧紧攥拳,又松开,凝望手指出神。那五指在微微作抖。
“抱歉,马洛先生,”他缓缓说道,“昨晚我是在屋顶过的夜,酒还没醒呢,六亲不认的。我在这儿独自待了一个月了,只好跟自己说话。摊上了件事儿。”
“喝一杯能好些吗?”
他锐利地盯着我,两眼放光。“你带了?”
我从口袋里抽出一品脱装的黑麦威士忌,举起酒瓶,好让他看到瓶盖上的绿色标签。
“难为情啊,”他说,“真他妈难为情。我去拿俩杯子来,等下我?还是你想进屋喝?”
“就在外面吧。风景不错。”
他摆动那条僵直的腿,走进小屋。回来时,拿着两只小扁玻璃杯。他坐到我身边的石头上,透着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