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玛丽夫人(第2/4页)

“在我看来很是奇怪。”玛丽夫人喃喃道。

她似乎有些老了。萨特思韦特用近乎情意绵绵的目光看着她。他喜爱她优雅的身段,稍溜的肩膀,浅褐色的温柔双眸,毫无修饰的素颜。他暗想: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不是个光彩夺目的美人,不,不是玫瑰,而是谦卑而富有魅力的紫罗兰,隐隐散发着香气……

他不禁用起自己年轻时候的辞藻。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萨特思韦特开始向玛丽夫人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那也是他唯一的情史。以今天的标准来看,那段感情经历十分糟糕,但对萨特思韦特而言格外珍贵。

他跟玛丽夫人提起那个女孩,描述她的外貌多么美丽,讲述他们一同去裘园[2]观赏蓝铃草的经历。他计划当天向她求婚。用他的话来说,他自以为她感动于他的感情,会有所回应。结果,他们站在那里观赏蓝铃草时,她向他坦白了……他发现,女孩爱的是另一个人。他掩藏起心中汹涌的情感,成为她身边忠实的朋友。

这段经历或许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恋爱,但玛丽夫人的小客厅的氛围很相宜,客厅里布置着褪色的印花和薄胎瓷。

之后,玛丽夫人谈起自己的过去,还谈起她那段不太幸福的婚姻。

“我真是个傻女孩。女孩都很傻,萨特思韦特先生。她们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人们总在讨论‘女人的直觉’,也就此话题写作。可我不相信有这种东西,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像没有什么机制可以警告女孩们,让她们远离某种类型的男人——我是说从她们自身来看。父母会警告她们,但毫无用处,因为她们不会相信。虽然这种话听来可怕,但我要说,如果告诉一个女孩说谁是个坏男人,那么他身上就会产生吸引力。她立刻会认为,自己用爱情能够改造他。”

萨特思韦特轻轻点点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太少了,可当了解得更深入后,却为时已晚。”

她叹了口气。

“都是我自己的错。我的家人不愿让我嫁给罗纳德。他出身不错,但名声不好。我父亲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与我不合适。我不肯相信。我当时认为,他会为了我洗心革面……”

她沉默了一阵,回味着过去的事情。

“罗纳德很有魅力。我父亲对他的判断很对,我不久也发现了。这样说很老套,但他伤透了我的心。没错,伤透了我的心。我常常在担心,担心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萨特思韦特总对其他人的生活有极大兴趣。他小心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同情。

“萨特思韦特先生,我这样说可能太刻薄了,但当他患肺炎而去世后,我确实感到了解脱……我并不是不在乎他,我从始至终都深爱着他,但我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我还有蛋蛋……”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

“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圆滚滚、胖乎乎的,总想站起来,却总是摔倒,就像个圆蛋蛋。她那个好笑的昵称就是这么来的……”

她又顿了顿。

“这几年我读的一些书给了我心灵上的慰藉,都是些心理学的书。有理论认为,人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这是种怪癖。有时,在条件最优渥的家庭里,孩子虽然受到精心照料,却会患上这种怪癖。罗纳德小时候曾在学校偷钱,但他不需要那些钱。我现在觉得,他当时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天生就有这种怪癖……”

玛丽夫人用一块小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大人们从小不是这样教育我的。”她不好意思地说,“大人们教育我,每个人都是对错分明的。但不知为何,我不完全认同。”

“人的思维是个未解之谜。”萨特思韦特温和地说,“迄今为止,人类还在摸索当中,试图理解它。除了极度狂热的情况,有些人的本性中缺乏某种‘制动力’。如果我或者你说‘我恨某个人,我希望他去死’,那么这些话一说出口,我们心中便会掠过这个念头。这时,‘制动力’就会自动发挥作用,制止我们。但是,有些人的想法或执念会持续良久,无法消除。他们一心只想赶快达成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