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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首先看到的是填满了英文和数字的虚拟显示器画面。那些英文和数字是什么意思,我完全看不懂。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我没见过的杯子,里边还有半杯咖啡。再看看周围,同样的办公桌有好几个。离开我有一段距离的墙边,一位我不认识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士和一位我同样不认识的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士在面对面地说着什么。我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不能理解他们说话的内容。我可以看到窗外杂乱的高层建筑群。好像在下雨,天灰蒙蒙的。
这是哪里啊?说话的那两位男士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只有我飘浮在空中,世界好像随时都会把我弹出去。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体验过,而且体验过好几次。这是怎么回事啊?
梦。
刚才我在做梦。
我在梦里。
“八田!你怎么了?”
毫无意义的情景里,忽然焕发了生机。
显示器画面上是半年来的销售成绩表。售出的代体的型号、数量,现在的使用状况,在哪家医院,一目了然。办公桌上的杯子是我进公司以来一直使用的杯子,十五分钟以前我刚冲了一杯咖啡。五十岁左右的男士是上条部长,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士是前辈田口。田口最近销售业绩下降,很消沉。我是高崎医疗工业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八田辉明。
上条部长来到我的办公桌前:“八田!你从内务省回来以后,一直不太正常啊。在内务省出什么事了?对了,本来我是不应该问的。”
“没事的,真的没事。谢谢您!”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觉得有点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八田,”上条部长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压低声音说道,“去接受一次心理辅导怎么样?我跟咱们公司的合同医院联系一下,今天就去。”
我吃了一惊。太夸张了吧!我只不过发了一会儿呆嘛。
“我真的没事。一点儿没耽误工作,没问题的。”
“这种病啊,越早看越容易治好。”
“我没病,看什么心理医生啊?”
“只不过是听听专家的意见嘛。”
“我不去。我真的没事!”
“觉得没事的时候去最好。无论如何也得去!”
“可是……”
“八田!”上条部长说话的声音严厉起来,“这是我交给你的工作!”
我盯了上条部长一眼。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是认真的,可是,部长的表情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所谓公司的合同医院,也就是一家精神科诊所,位于车站附近一座大楼的五层。我在大楼入口处看到一块写着“相泽精神科诊所”的旧牌子,确认就在这里之后,坐上窄小的电梯来到了五层。电梯门一开,眼前就是诊所的入口。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边。如今医院挂号收费都人工智能化了,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员工负责挂号。那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性,我把我的名字告诉她,说明来意,并且把高崎医疗工业公司的员工证件拿给她看。
“您就是八田先生啊?我接到你们公司的电话了。请进。”
在考取代体调整师国家资格的时候,我曾经学习过心理辅导的基础知识,但接受心理辅导还是第一次。尽管我到诊所来了,可是上条部长唐突地命令我来看精神科,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还说什么这是交给我的工作,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正常吗?
来到里边,我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诊室不大不小,不太乱,也说不上有多整齐。一言以蔽之,是一个不会感到有精神压力的房间。
“八田先生,等了您一会儿了。请坐!”一位男医生对我说。
他应该就是相泽医生。
我按照他的吩咐坐在了深绿色的沙发椅上。
“你们公司跟我联系过了。您是在上司的劝说下才过来的吧?”
相泽医生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非常自然地微笑着。一缕富有光泽的黑发,垂下来落在紧凑的小脸盘上,他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
“您的上司说,您在上班的时候经常发呆,发呆的时候样子有些不正常,是这样吗?”
“不就是有时候发呆吗?谁没发过呆呀?不正常?什么意思啊?”
“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吗?”
“啊,是的……”
“发呆的时候,您都在想些什么呀?”
“这个嘛,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那时候的感觉您记得吗?”
“不记得。”
“我认为您心里还是有点事。”
我觉得这个心理医生有点不对头。一般来说,心理辅导不能说这种带诱导性的话。如果说这种带诱导性的话,接受心理辅导的人就会下意识地迎合心理医生,无中生有地编造一些并不存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