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名作家?
当然,首先要开始写作。然后,继续写作。即使没人感兴趣,即使自己觉得未来也不会有人感兴趣,即使在继续写作时已经忘了抽屉里堆积的手稿。
来瑞士的时候,我成为作家的希望几乎已经破灭。即使我在匈牙利的文学评论期刊上偶然发表过几首诗,但是再次发表几乎是不可能的。之后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努力,我用法语写了两本剧本,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往哪儿寄,或者寄给谁。
我第一部上演的剧目名叫《约翰和乔》,地点是纳沙泰尔的“集市咖啡店”。每个周五和周六的晚饭后,一些业余演员会在那儿组织“卡巴莱[3]之夜”,这也是我剧作家“职业生涯”的开端。这部剧连续几个月都很火热,在那个时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幸福,也鼓舞了我继续写作。
两年之后我的另一个剧本在纳沙泰尔旁边的一个村子,圣欧班村的塔兰泰拉剧院上演,同样也是业余演员出演。
我的“职业生涯”好像就此停滞了,十几本手稿在书架上慢慢泛黄。幸运的是,有人建议我把它们寄到广播电台,自此开始了我的另一段“职业生涯”,广播剧作家。我的作品在这里被专业人士演绎,或者说被朗读,然后我收到了真正的作家权益。在1978至1983年间,瑞士罗曼电台[4]采纳了我的五部剧作,甚至在儿童节的时候,我还接到了额外的邀请。
我不会为了任何东西放弃戏剧。1983年,我接受了在纳沙泰尔文化中心戏剧学校的工作邀请。工作内容就是给十五个孩子专门写一个剧本,这份工作让我非常开心,并且参加了所有的排演。
课程通常以各种各样的形体练习开始,这些练习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哥哥和我,或者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做的游戏,试着不说,不动,不吃东西……我开始以童年的回忆为蓝本写一些短篇,那时候还远没想到这些故事会在日后整理成书。两年之后,我的书桌上已经写成了一本有严密的故事情节的书,有开头也有结尾,像一本真正的小说。我还需要把它打印出来,修改,再打印,删掉多余的东西,不断修改,直到我觉得可以拿给别人看。但是我仍然不知道应该拿这些手稿怎么办。寄给谁,寄到哪里?我不认识任何编辑,也没有认识编辑的熟人。我隐约记得有家出版社叫人类时代出版社,但是一个朋友和我说一定要从三家最大的出版社开始。他给了我这三家出版社的地址:伽利玛,格拉塞,瑟伊。我准备了三份手稿,三个包裹和三封介绍信:“主编先生……”
当我把这些都寄出去的时候,我向我大女儿宣布:“我的小说写完了。”
她对我说:“是吗?那你确定会有人愿意出版吗?”
我说:“是的,肯定。”
我确实毫无迟疑。我有这个信心,我的小说是一部很好的小说,肯定可以顺利出版。所以,四五个星期之后,当伽利玛和格拉塞先后寄回了我的手稿并附带了一封礼貌又毫无特色的拒信时,我的惊讶多于失望。当觉得需要再找一些别的出版社的地址时,我在十一月的某个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另一头,瑟伊出版社的吉尔·卡朋特编辑对我说,他刚刚读了我的手稿,并觉得这是他几年来读过的最好的一篇小说。读过第一遍之后,他又忍不住再看一遍,并且决定出版它。但是出版之前,还需要经过几个人的同意,会在几个星期之后同我联系。一周之后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我来准备您的合同。”
三年之后,我和我的翻译埃莉卡·托普霍芬一起在柏林街头散步。我们在书店的门口停了下来,橱窗里展示着我的第二本小说。在我家的书架上,放着已经被译为十八种语言的《恶童日记》。
柏林的一个晚上,我们举行了读者见面会。人们过来看我,倾听我说话,向我提出问题。关于我的书、我的生活、我的作家生涯。这就是我的回答:带着耐心和固执不断写作,不要放弃对你所写东西的信仰,这就是成为作家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