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之死

悬挂在窗户与花瓶间,未完成的音节,没有意义。

床单上,虚弱的手指只画了一半的大写“N”[1]。

“不!”

你认为只要睁着眼,死亡就不会接近你了吗?你用尽全力保持睁开的双眼,但是到了夜晚,死亡还是会将你拥入怀中。

昨天,你还想着周六没洗完的车,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接着,你感到了第一次剧烈的胃痛。

“癌症。”医生这么说。医院病床干净整洁得让你感到可怕。

甚至你的手也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变得越来越白。去不掉的污渍消失了,你的指甲也不再折断了,长长的、粉色的,像排字员的手指甲一样。

夜晚,你默默地哭泣,没有哽咽,没有抽搐,只有你的泪水轻轻地落在枕头上。病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小夜灯的绿光在你邻床病人的脸颊和眼睛下面投下阴影。

不,你并不是一个人。

有六七个和你一样的人,随时都会死去。

就像在工厂里一样,你也绝不是一个人,你们二十或者五十个人每天做着一样的工作。

工厂不仅制造钟表,也制造尸体。

在医院和在工厂一样,你们之间都没什么要说的。

你,你想着别人是睡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别人也这样想着你,是睡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没有人说话,你也不说。

你不再想说话,只想去记住一些事情,但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值得回忆。

你的回忆,你的青春,你的力气,你的生活,工厂将这些都夺去了。它只留给了你疲劳,四十年工作的致命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