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斗阑干南斗斜
“轰!”“轰!”
莲花峰顶,一道道绚丽的光浪呼啸喷薄,划破夜空。
寒风凛冽,如狂潮扑面。唐梦杳衣裳猎猎飞舞,沿着北峰苍龙岭起伏飞掠,朝东面玉女峰疾冲而去。身边银光缭绕,缚魔龙骨剑紧紧追随。
山摇地颤,碎石如雨,前方林涛汹涌起伏。隔着这么远,依然有石子破空激射,擦着她的脸颊疾飞而过。
“当啷啷!”当她转向之时,那九节剑锋突然依次相撞,激溅起一串流丽夺目的银光,变线抛飞,闪电似的朝着幽黑凄冷的山壑坠落。
唐梦杳“啊”地一声,想要抄手夺回,已然不及。心中大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张天师此时必已死了!”忍不住转头西眺。
深蓝色的夜空中,那纵横飞舞的漫天霓光像是缤纷怒放的烟花,映着皑皑雪色,将秀丽险峻的莲花峰照得光怪陆离,妖艳而又神秘。
漫山遍野火光点点,鼓声、号角声、兽吼声、呐喊声、欢呼声与西峰上阵阵崩塌、爆炸声混杂一起,在群山之间轰隆回荡。
唐梦杳孤零零地站在岭脊上,朝西怔怔眺望了片刻,心绪凌乱,想着今夜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枉死的道门各派弟子,突然感到一阵森冷的骇怒、悲楚与恐惧,鼻中一酸,竟簌簌地掉下泪来。
衣袖内,楚易透过青铜丹炉的圆孔,看见挂在她尖尖下颌的晶莹泪珠,心中一颤,没来由地涌起怜惜之意。
丹田内,李芝仪哼了一声,道:“唐丫头,都已经是一派掌门了,还哭什么鼻子?快打开铜炉,放师伯我出来。”
他自恃长辈,对道门其他派别的弟子说话时,向来大剌剌地不客气,今日虽在炉里,派头依旧。
唐梦杳脸上一红,为难道:“李真人,不是梦杳不放你和楚公子出来。只是……只是……”
李芝仪不耐道:“只是什么?有道爷在此,还怕楚老妖怪作乱吗?再婆婆妈妈地不打开,等妖魔发现了,可就来不及啦……”
楚狂歌哈哈一笑道:“老牛鼻子,就凭张思道方才那有气没力的‘潜龙遁剑大法’,你真以为能骗得过神门的几千双眼睛么?嘿嘿,寡人和你打个赌,现在偷偷跟在后头,等着吞独食儿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唐梦杳心中一凛,凝神四顾,四周雪崖桀立,树影憧憧,一时也辨不清究竟有没有妖魔隐藏其中。
李芝仪“呸”了一声,冷笑道:“三九的雹子六月的雪——你就别指望了。嘿嘿,他们若真来了,别说唐丫头和这小子,你自个儿也没好果子吃……”
楚狂歌悠然道:“反正寡人没什么活头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到了长安,死在虞华真那老太婆手里,倒不如死在这山清水秀的华山。横竖这儿还有美貌如花的唐仙子陪葬,寡人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今夜风清月明,佳人相伴,寡人雅兴大发,不如高歌一首《十八摸》吧,看看方圆十里有没有知音……”
唐梦杳双靥飞红,又羞又恼,知道此人素来嚣狂无忌,没有不敢做的事儿。真要让他放开嗓门,吼上两声,别说魔门群妖了,十里内的母猫都得让他招来。
奈何身上没有什么隔音法宝,即使有,要想挡住这魔门散仙的歌喉,也是难如登天。当下忍着怒气,低声道:“楚狂歌,你想怎样?”
楚狂歌笑道:“‘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华山离京城虽然不过两百余里,但妖魔当道,仙子要想平安抵达,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寡人只想从这铜炉里出来,和老牛鼻子一齐做仙子的护花使者。等到了长安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利人利己的事,仙子做做何妨?”
李芝仪哼了一声,冷笑不语。前途险恶,夜长梦多。他虽与太乙天帝殊死对立,但此刻同处一体,都巴望着早点从天地洪炉里出来。与妖魔血战而死倒也罢了,若稀里糊涂地死在炉内,那才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