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东京梦华 第七折 老来猛气还轩举(中)
离开徐氏酒馆、踏进青石小街的那一刻,萧铁骊便感到一种森冷微腥的气息裹住了自己,透过口鼻和肌肤,一丝丝地渗进脏腑,缓慢地、不停歇地掠走身体的活力与生机。背上的两处刀伤尤其难捱,金创药敷着也不管用,阴寒之气像小蛇一样哧溜哧溜地钻进去,带来让他牙酸胸闷的痛楚。
雷景行搓了搓手,道:“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啊,看来人比草木能熬。咱们先看看镇上的情形再做打算。”
萧铁骊安下心来,这说明嘉树法师的五帝符起作用了。
鹞子集并不大,四条青石街排列成“井”字形状,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两个出口。徐氏酒馆位于“井”字中央靠西的位置,两人出门后向北直走,很快走到了集镇边缘。
沿途发现很多枯萎的草本植物,遇见八九名神情倦怠、步伐缓慢的行人,看到四五只不屈不挠地扒拉自家门户、惹来主人呵斥的大狗,还有无数只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家鼠,肆无忌惮地从人们脚下窜过,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漫过青石小街。
镇子外集结了更多的老鼠,然而它们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没有办法逾越,于是这支逃难的队伍被拉得很长,在集镇和荒野间拉出一条蠕蠕而动的黑色弧线。一群野猫蹲守在旁边,喵喵叫着,声音特别凄惶,对近在咫尺的天敌们却视而不见。
靠近阵势边缘后,雷景行开始感到不适,没有五帝符护持的萧铁骊更不必说。两人就像站在腐尸地狱的边缘,那阴湿腐败的气息只是透出一丝丝,就已经让人透不过气来。
蓦地,空气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波动。雷萧同时转身,正见到镇子那头,一位急着赶路的行人抬脚跨过了老鼠阵。尽管雷萧的轻功皆甚了得,却也来不及拉回那人了。他的右脚还抬着,全身关节咔咔作响,似提线傀儡一般扭出种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
待雷萧赶过去,那人已不再挣扎,金鸡独立似的僵在那儿,身上的血肉不知到了何处,只剩薄薄的一张皮蒙在骨架上。风吹过他青黑色的面皮,翻卷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怪笑。
萧铁骊低头观察这人的左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所着的厚底靴周围有一滩黏糊糊、滑溜溜的暗红物事,说不上是液体还是固体,这恶心的玩意儿很快渗进土里,留下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而这人所站之处,连老鼠都不愿靠近,吱吱叫着躲得远远的。
雷景行忖量着,发现化生灭寂阵如同一枚死亡之环,环内环外皆是生地,由生入死容易,由死入生却极难。老人叹了口气:“看来不能强冲出去,只有想办法破阵了。”
萧铁骊心情沉重,点头道:“我宿在徐氏酒馆原是巧合,并不知道这些女真人在陷害先生。大概是怕我坏了他们的事,昨夜徒单原曾有杀我之意,我也因此特别留意他们的动静。听那巫师说,他是靠女真族太巫从真寂寺借来的五行之精才布下此阵。咱们若能找到五行之精,破阵就有望了。不过,先生,五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所谓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世间万物都能归到这五种物性,或者说五种法则中。如果我没有猜错,五行之精是针对五行施的禁制。只要找出五行之精,咱们就可以用五行间生克乘侮、制化胜复的道理来破解。恼人的是这镇上乱象迭起,五行之精湮没其中,难寻哪。”雷景行顿了顿,道:“那五行之精是何形制,布置在何处,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当务之急是提醒大伙儿不要贸然出镇,枉送了性命。”
镇上的异象已经引起了恐慌,听雷景行站出来解释是疫虫作怪,只要把疫虫找出来处理掉,瘟疫就不会蔓延,镇民们将信将疑,倒也没有开始那般慌乱了。跟在雷景行身后的萧铁骊虽不说话,但他平静如常的态度和为将多年的威仪,在这种时候特别能安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