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刀把薄煎饼面糊倒进一个大大的字母J的模子里,他知道他女儿能认出来。每逢给她烤这种有她名字首字母的“茱莉亚饼”,她总是欢天喜地的。老刀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厨师,但他也不是个白痴,所以他的本事就比搅和均匀只须加清水的煎饼粉要大一点儿。他看着小气泡冒起,瞬间膨胀到煎饼的面上,就知道是时候翻一面了。一分钟后他把“茱莉亚饼”扒到一只盘子里,旁边倒了一点糖浆,将盘子搁在他女儿面前。她拍着手,从嘴里开心地发出J的音,然后抓起煎饼,蘸着糖浆开始吃起来。
“好吃,爸爸。”她说。
老刀觉得她主要是在尝糖浆的味道,但他还是想要夸她,便伸手去挠挠她的头,弄乱她的头发。他把苹果汁倒进一个吸嘴杯里放在她的盘子旁边。他的手机响了,他料到这时该来这个电话。
“这里是加州,早上六点半,”他用问候对方的语气说道。他静听了一会儿电话。“我知道。他也没给我回电话……是的,我听清你说的话了……像我保证的那样我会从这里飞过去的。发现他跟什么女人同居,或是弄出什么狗屎事情来,我会收拾他的。”
“脏话,爸爸。”茱莉亚说。
“对不起,小南瓜。”他对她说。
老刀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便将面糊倒到浅锅里,再做两个煎饼,这回选了传统的圆形。
他边做这些事情边听着电话。他说:“听着,我得走了。放松点儿,好吗?这不是他头一回一整天没给你打电话,对吗?……哦,好吧,我相信他没事。我会回来的,逮到他。”
他把两片面包放到烤面包机里——他也知道怎样做吐司——给瑞秋倒了一杯橙汁。
“放松,我会去那里的。今天早上我还得处理点事情,完事我就上飞机……不,这事不能等。我一找到他就给你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妻子穿着睡衣和拖鞋,慢吞吞地走进厨房。
“我闻到了煎饼味儿。”她说。
“是‘茱莉亚饼’。”茱莉亚说,嘴里塞满了煎饼。
“是我说错了。”瑞秋说。“你今天又早起了。”她对老刀说。
“要忙事情。”
“哦?”
他把煎饼扒到她的盘子里,加了片从烤面包机里烤出来的吐司,把这些吃的放在瑞秋的面前。他坐到她对面。
“你一定恨不得要杀了我,”他说,“我真的不想错过今晚的马戏表演,可我今天必须飞回马萨诸塞。我得去照料一些事,没法等的。”
凯特琳站在比克斯家浴室的镜子前,头发是湿的,身上裹了一条浴巾,她在胸前将它别好,免得掉下来。她还不习惯与一张正凝望着自己、被红色短发衬着的瘦脸对视。她细细察看镜中的影子。她笑了笑,只是为了试试这张脸看起来如何。其实,对她来说这样子还挺不错。不是她习惯的模样,不是她生命中头二十七年所拥有的样貌,但她不得不承认,它正在使她变得圆满。
她不假思索地打开浴室盥洗台左边的抽屉,在里边发现了一把大梳子和一把发刷,还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停住了片刻。盥洗台有四个抽屉,左右两侧各有两个。她发现她想要用这些东西,刚一找就找着了。难道说她能记起东西放在哪儿吗?更可能是侥幸猜中了吧。在家里,发刷也放在盥洗台的上左抽屉里,这可能就是她本能地先拉开这个抽屉的原因。在比克斯家里,她甚至也可能是因此选了同样位置的抽屉来放她的东西。她可能下意识地记住了它。还有……也许她实际上已经记起了它,尽管乔什说过她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最近七个月的记忆。他在吃早饭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就像这段时间的记忆被锁在一个盒子里,她可能永远都没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