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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夫人一离开他的视线,兰塞姆的第一冲动就是想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想长啸一声把肺里憋的气赶出来,想点一支香烟,想把手放进口袋里。总之,想把在耗人的面试后发现自己得以独处时的放松程序全部做一遍。但他没香烟,没口袋,事实上,他也没感到自己是独处。在和绿夫人交谈的最初阶段他感受到了与她面对面给他带来的无法承受的压力,而这种感受在离开她之后并没有消失。如果有什么和原来不同的话,那就是这种感受在增强。她的那些动物在某种程度上是对那种感受的一种防御。她的离开使他感受的不是独处,而是一种更难以排遣的离群感。开始时,这几乎令人无法忍受。他后来给我们讲这段经历时说,“似乎没有空间。”但后来,他发现在某些时候这还是可以忍受的——事实上,仅仅是在一个人确认了他的独立和感到终于没人打扰的时候(标志是想抽烟和想把手放到口袋里的冲动)才是可以忍受的。当你有那种感觉时,就像空气似乎稠得无法呼吸,似乎某个地方爆满,你无法进入,可又无法离开。然而当你向那个东西让步、屈服后,便没有负担了。它变得不再是负担,而是一种工具,一种可以吃、可以喝、可以呼吸的珍贵的光芒,它给你提供食物,养活你,它不仅流入你体内,而且还从你身上流出。以错误的方式处理它,它能闷死人。以正确的方式处理它,相比较而言,它使陆地上的生命似乎变成了真空吸尘器。当然,起初,错误的时候经常出现。但像一个身上有伤,知道在哪个位置疼,又逐渐学会避开那个位置的人一样,兰塞姆学会了不做那个内心姿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这一天越来越好过。
在一天的时间里,他相当全面地考察了这个岛屿。海面依然平静,只要一跳,完全可能从许多方向登上毗邻的岛屿。然而,他被安置在这个临时群岛的边缘处,发现自己正从岸边向外眺望无边的大海。那些岛屿位于他到皮尔兰德拉以来见过几次的绿色巨柱周围,或者是在它周围非常缓慢地漂流着。在大约一英里之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东西。那显然是个有山的岛屿。那根柱子也被证明是一群柱子——也就是一些高度比长度大得多的峭壁,很像放大的白云石,但比白云石更光滑。实际上,要光滑得多,把它们描述为将巨人用的堤道拔高到山的高度而成的柱子可能更接近事实。然而,这个直立的庞然大物并非直接从海里耸立起来的。岛的主要部分崎岖不平,但岸边要平坦多了,山脊间似乎有被植物覆盖的山谷,甚至在中央绝壁之间也有更陡峭、更狭窄的山谷贯穿。那当然是陆地,真正的、固定的、扎根于这个星球坚实表面之中的陆地。从他坐的地方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真正岩石的质地。其中一些是可居住之地。他非常渴望去探险。看起来,登陆不会有问题,甚至大山也是可能爬得上去的。
那天他再也没见过绿夫人。第二天一大早,他自娱自乐地游了一会儿泳,吃过第一次早餐后,他又坐在岸边眺望那块固定的陆地,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发现她已像往常一样被动物们簇拥着从树林里出来。她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交谈的意思。她走到浮岛边缘,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那个固定的岛屿。
“我要去那里。”她终于说话了。
“我可以和你一道去吗?”兰塞姆问。
“如果你愿意,”绿夫人说,“但你看那是固定的陆地。”
“那正是我想上去走走的原因,”兰塞姆说,“在我的世界里,所有的陆地都是固定的,能再次在这样的陆地上行走,我会非常高兴。”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然后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