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飞扬
汗珠沿着野蛮人肌腱堆垒的臂膀不停滑落,炉火造成的阴影在虬劲、粗壮的前臂上刻画出明暗相间的线条,映衬出隆起的肌群。
二十磅重的大锤仿佛是二根细长的钉子,随着沃夫加的手臂上下飞舞,重复地轰击着一根炽红的铁轴。因为野蛮人的心不在焉,铁轴被加热到过高的温度,点点铁水随着大锤的重砸迸溅到墙上、地上和他身上的厚皮铁匠围裙上。沃夫加宽阔的双肩早已充血,但他既不眨眼,也没有感到疲惫。他坚信,自己心中的恶魔必须用过度的劳作予以驱逐。
他要在精疲力竭中寻找安慰。
沃夫加已经多年没有在熔炉前工作过了。自从布鲁诺在冰风谷结束了他的服役之后就再没有过。那个地方,那段时光,似乎都已经离他有上百万里的距离了。
现在,沃夫加需要钢铁,需要这种不加思考的、本能的撞击。精神的困惑让他不得安宁,他需要用肉体的充分发挥来压制精神的混乱。有节律的轰鸣让他的思维进入单线状态,在铁锤敲击的空隙中,每次他可以只想一件事情。
今天,他想要解决的事情是如此之多,其中绝大部分都关系到他的未婚妻。但在每个空隙里,都有同一幅画面闪入他的脑海:艾吉斯之牙飞旋着冲向崔斯特的额头。
他要杀死他最亲爱的朋友。
钢铁的撞击声将他震醒,火花在这个狭小的单人房中激跃。
九渊地狱在下,他到底怎么了?
火花又一次在他面前绽放。
崔斯特·杜垩登到底救过他多少次?没有这位乌木色皮肤的朋友,他的生活将多么空虚?
铁锤再次落下,他发出沉重的叹息。
但这个卓尔吻了凯蒂·布莉儿——他沃夫加的凯蒂!就在秘银厅外,他回来的那一天!
沃夫加的呼吸因为劳累而变得粗重,但他的胳膊仍然在猛烈地挥动,怒气通过铁匠大锤而迸发。他的眼睛闭得和握锤的拳头一样紧,肌肉因为绷紧而胀大。
“要把那东西扔到墙角去吗?”他听见一个矮人的声音。
沃夫加的眼睛猛地睁开,他看见一个布鲁诺的亲族慢吞吞地从半开的门口走进来,而这个矮人的笑声现在还回荡在岩石走廊里。野蛮人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作品,才明白矮人在笑什么,他正在打造的钢矛因为过度的打击和加热,已经变成了弓形。
沃夫加扔掉那根废铁,将锤子丢在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拼尽全力大喊。当然,远方的崔斯特还是听不到他的问话。他总是无法从脑子里抹去崔斯特和他深爱的凯蒂·布莉儿深深拥吻的景象。它使沃夫加陷入难以自拔的折磨中,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见过这幅景象。
他用手刮掉眉毛上聚集的汗液,在前额上留下一道灰烟。随后。他跌坐在石桌边的一张椅子里。他从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没有想到过凯蒂会做出这样可耻的事。他回想起和心爱的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时,她还只是个大女孩,在冰风谷矮人居所的隧道中蹦来跳去。那片荒野中充满了骇人的危险,矮人与沃夫加族人之间的战争回忆依然鲜明。但只要她精巧的双肩稍稍一抖,这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在她肩膀上的只有光彩四射的深红色长发。
少年沃夫加很快就知道,凯蒂无忧无虑的舞蹈已经完全俘虏了他的心,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位女子。在他的男权至上的部落里,妇女实质上全部是奴隶,为男人们的无理要求而操心劳力。野蛮人女子不敢质疑她们的丈夫,也不敢让他们觉得丢面子。而凯蒂·布莉儿却在沃夫加反对她参与同地精的会谈时对他的意见嗤之以鼻。
现在,沃夫加至少做到了可以承认自己的缺点,而他也感到自己同凯蒂交谈的方式确实显得愚蠢。但这个野蛮人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他要保护她,而她则会给他一个男人所应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