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开太阳
纱罗一只手用力捉住陌生的羊毛斗篷,同时竭力不让自己从更加陌生的马鞍上跌下去。她笨拙地踢着屁股下面的马,跟着哈琳妮和哈琳妮的剑士长毛德穿过那个撕开空间的大洞。片刻之前,他们还是在太阳王宫的一个马厩里,但转眼间……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脚下是一片很长的平地,她记得这种地形被称作“开阔地”,一片比风剪子的甲板更大的开阔地。周围是矮小的树木和山丘,而这些树里,她只认得松树。但这些树都太过矮小,也不够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提炼松脂和制作柏油。其余的树大多裸露着灰色的枝干,让她想到骨头。上午的太阳刚刚高过树梢,这里的空气比他们刚刚离开的城市更加刺骨,她希望自己屁股下面的马不会摔跤,把她甩到从积雪和腐叶中露出的石块上。她不信任马。和船不一样,牲畜有自己的想法,它们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家伙,待在它们的背上肯定是危险的。而且马还有牙,现在这匹马只要一回头就能咬到她的腿,所以每次这匹马一低头,她就会向后缩缩腿,再拍拍它的脖子,说几句安慰的话。至少她希望这样真的能让这匹马高兴一点。
凯苏安依旧穿着深绿色衣裙,轻松地骑在一匹黑色鬃尾的高头大马背上,维持着他们刚刚穿过的那个通道。马匹并不让她感到困扰,任何事都不会困扰她。一阵冷风吹起凯苏安背后的黑灰色斗篷,她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感到寒冷的迹象。她转过头来看着纱罗和她的同伴,点缀在她深灰色发髻上的黄金发饰随之来回摆动。凯苏安是个漂亮的女人,却也是那种混在人群中就不容易被认出来的人。也许她最醒目的相貌特点,就是那张光洁无瑕的脸和完全无法与之匹配的灰发。但只有你开始了解她,才会明白她身上没有半点平凡的地方。
纱罗非常想看看这个通道是怎样编织而成的,为此,她甚至愿意接近凯苏安。但在这个通道完成以后,她才被允许进入那个马厩。看见一面张开的帆并不能让你学会该怎样把帆撑起来。现在她只知道这个编织的名字。在穿过通道时,纱罗竭力避免与凯苏安对视,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名两仪师的目光,那道目光让她不由得缩起脚趾,徒劳地想要在马镫上找到一个稳定的立足点。她希望透过研究这名两仪师找到办法减轻这种压迫感,但至今尚未成功。她没有被选中成为两仪师,她认为这是光明对她的护佑。在驶向凯瑞安之前,她从不曾遇到过两仪师,迄今为止她对两仪师依然知之甚少,对此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她已经看见在凯苏安为首的这群两仪师中涌动的暗流,那些暗流深藏不露,却强大到足以彻底改变表层的一切。
那四名紧随凯苏安穿过通道的两仪师都骑马立于这片……开阔地的一侧,他们旁边还有三名护法。至少纱罗相信伊万是那个性情焦躁的埃拉娜的护法,托马斯是矮小的维林的护法,但她也确信,圆胖的戴吉安旁边的年轻人穿的是殉道使的黑色外衣,他肯定不会是护法,对吧?这个叫艾本的年轻人还只是个男孩,但是每当戴吉安看着他,那个圆胖两仪师的骄傲似乎就会膨胀得更加厉害。库梅拉是个相貌讨人喜欢的女人,但她那双蓝眼睛时刻都有可能变成两把匕首。她正在马鞍上侧过一点身,用那种刀子般的目光盯着小艾本,纱罗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道目光有可能把艾本的皮剥下来。
“我不会再容忍这些了。”哈琳妮一边嘟囔着,一边用赤足夹住胯下的母马,不让它乱动。她和纱罗同样穿着锦缎长裤,只不过她的是黄色,纱罗的是蓝色,这种质料的衣服让她们很容易在马鞍上打滑。哈琳妮的身子也在随着坐骑的动作来回摇晃,仿佛这匹马每走一步,她都要一头栽到地上。又一阵冷风刮过,吹起她的腰带末梢,鼓起她的斗篷,但哈琳妮根本不屑于拉住那件斗篷。驾船的人不会披斗篷,它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刻缠住你的四肢,夺走你求生的机会。毛德干脆不披斗篷,他穿上他的蓝色絮棉外衣,在最寒冷的航线上,他就会穿上这件衣服。耐苏恩·比哈莱穿着青铜色的羊毛长裙,在骑马穿过通道时仍然不停地向四下扫视,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看清楚。爱萨·潘弗紧拉着裘皮镶边的绿色斗篷,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一副阴沉的表情,而且其他两仪师似乎都不像她这样畏惧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