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终于,事情好办多了。我没花很大力气就找到了我必须拜访的人家的地址,在回忆和筛选已经忘记的那些瞬间,也没像在面粉里找象鼻虫那么费神。我认识了奥芮莉亚在旅途中认识的所有人。他们是特威克纳姆的维斯特一家人,更准确地说,这家人住在米德尔赛克斯地区的特威克纳姆牧场里,那儿的奥尔良路上有个马尔伯里山庄。我在奥芮莉亚的信上看到山庄的名字时,我就觉得它很有异国情调。
到达特威克纳姆的方式多种多样,可以乘公共汽车,可以坐驿站马车,还可以乘船,也可以乘坐到里士满的火车,然后走路去特威克纳姆。我从伍德罗太太那里得到了这些信息,她非常乐于谈论每种旅程的优劣势。
就这样,我愉快地走过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在圣保罗大教堂附近坐上了一辆闪闪发光的驿站马车,望着窗外那座雄伟的大教堂。由石灰石垒砌的广阔的表面看起来烟熏火燎的。清晨的光鲜已经退却,它毫无新鲜感,看起来有些烦恼,仿佛在沉思。
这四轮大马车让我想起维纳威勋爵的马儿。这辆马车线条流畅,打理得非常整洁,装饰着闪闪发光的黄铜制品和皮革。它有个名字,叫米特儿,跟维纳威勋爵家的一匹马的名字一样。尽管第一个米特儿不是栗色或黑色的,它的主人也没有深红色的马车车轮,不过我还是想到了另一个米特儿:骄傲,飞速,没有耐性。
我毫不犹豫地付钱买了一个里边的座位。我的思绪飞腾起来,这一路上,它一直在摇摆不定,经受着风吹雨打。我需要一种冒险意识,这种意识埋藏在我内心深处。不管怎样,我不用再假装手头拮据了,在这里没人会认出我。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一位有着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绅士帮我钻进了马车里边。在这里几乎不可能看到可怕的维纳威夫妇,然而,我还是用一种非理性的、敏锐的直觉去检查危险。
马车里挤着六个人,一名女家庭教师和她的两个年幼的女儿,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大上那么几岁。我暗暗地比对了一下,揣摩了一下,就不再关注她了。还有一位红脸的胖绅士。他的肚子大得都变形了,那么鼓,那么圆,害得他上车都上得那么费劲。我禁不住想,他最好别坐这颠簸震颤的马车,他更适合走路。最好每天多走一走路。
最后一位乘客就是那位帮我上车的金发绅士,他的打扮就跟我在哈特威利庄园见到的每一位衣着得体的人一样。他扎了一条华丽的浅灰蓝色领结,跟他眼睛的颜色很相配。他让我再次回到在哈特威利庄园时衣着破旧、没人保护的感觉。好在,他对每个人都很挂心,给了我和女家庭教师不少帮助。他就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芒。
我们坐定之后,他对我说:“如果您需要帮助,请不要客气。”他坐在我的对面,坐得这么近,让我手足无措。“我很理解一个小姐独自旅行的难处,但有时候不得不接受这种状况,对吧?”
我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还跟他握了握手,希望能以此表达我对他的感激和赞同。在哈特威利庄园,没有一位绅士用如此美好的态度跟我讲话,哦,真的,没有。我想到了贝勒·邓索恩,还是赶紧忘了那段记忆吧!
他又把头转向女家庭教师。“您呢,女士,倒不孤单,不过您的责任可够重大的。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请您随时告诉我。”
“我并不需要什么帮助,先生。我到哈默史密斯站就下车了。”她的声音里传达着很明显的意思:别同情我,别揣测我,我一切都控制得很好。我真应该模仿她的样子。
“当然。近在咫尺。我想,带着宝贝女儿一起旅行,您一定很开心。”
她变温和了一点。“谢谢您,先生。她们都很可爱。”然后她就把目光转向了窗外。我注意到,这对宝贝的教养很好。她们不动,不说话,也不相互扮鬼脸。她们让我忘记了奥芮莉亚以及我自己在哈特威利庄园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