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茶大会的重重迷雾

临近京城已近5月,天气逐渐热上来,郝师爷这几年日子过得舒服,体态未免有些臃肿,白天怕热便轻易不出舱。刘黑塔恰恰相反,嫌舱底气闷,连睡觉都在船板上打地铺。古平原却是整日待在船头,与船工谈谈说说,打听沿岸的风土人情。

古平原这是第一次走大运河,上次上京是为了赶考,走的是陆路,此番“刘郎再来”,想起当初的遭遇,心中不能没有感慨,不过更多的却是一番雄心壮志。

“黑塔,你看。“他指着前方人烟稠密的地方,“前面就是通州码头了,是京城的水陆要冲,到了通州也就是到了京城。”

“那通州到皇帝住的紫禁城有多远哪?”

古平原笑了:“呵呵,远着哪,大概有几十里地吧。”

“京城这么大!”刘黑塔舌桥不下。

正说着,郝师爷换好了官服走出来,他为了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方便,前年捐了个正九品的主簿,不过这套官服却不常穿,加上这两年胖了许多,绷在身上难免有些滑稽。

“嘿,这真是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郝师爷左扭右扭不得劲,抱怨地说道。

“作此官行此礼,郝兄就忍忍吧。”古平原忍着笑说。

现任的仓场侍郎是盛富,此人是个标准的旗下公子哥儿,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公事上却不操心,都交予手下的书办,自己只管分好处。

这就好办了,交办漕粮时,只要当官的不另出花样,书办代收的费用已成定规,全套手续的回佣以及外加的帽子,反正都是公家的钱,郝师爷带了银子来,自然无往不利。

古平原这边却有些麻烦,因为通州大邑的码头,都有缉私关卡,查到了漕船运茶,公事公办起来,没收不说,还要罚银子。古平原知道别看一条运河宽广得很,不塞这狗洞就别想过去,于是见查验的关丁上了船,瞅准管事的那个,二话不说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果然是“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原本那张板得严严的脸立时变得笑容可掬。

“老弟,你看见没有,这年头只要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郝师爷交卸了漕粮,无事一身轻,又换回了便服,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样子甚是悠闲自在。

“难就难在这儿。”古平原叹了口气,“如果这万茶大会也是凭银子说话的地儿,我可是没法子了。我虽然带了两万两,可是比起各路商帮特别是京商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都来了,就算不如意,权当到京城看看风景。可有一样,当年那件事,这次来京你是不是打算弄个水落石出?”

提起此事,古平原顿时沉默了,他一路上也在想着,要是京商与当年张广发陷害自己一事有牵连,到了京城正好可以伺机弄个明白,也免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可是京城近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算了。”古平原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人不能总惦记着过去那点事,那件事我决定抛诸脑后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好样的!”刘黑塔在旁接话,“古大哥,我就佩服你这样的,拿得起放得下,是条汉子。”

“嗯。”郝师爷也点点头,“不过当初的事儿未必无因,你此番再入京城,凡事要多留心。”

“内九外七皇城四”,北京城天子脚下,外城、内城加上紫禁城,一共20个城门,从通州过来进外城,走广渠门亦可,走永定门也成,经郝师爷的建议,古平原一行走了永定门,因为从此门到内城的崇文门一路上货栈多,便于寄存货物。

永定门外的第一家大货栈就叫“永定”,靠着驿道,装卸最是便捷,古平原一眼便相中,将茶叶俱都寄存在货栈中。

货放在外城,人却住在内城。原本郝师爷建议住在琉璃厂外的徽商会馆,古平原知道以自己此时的“名声”,只怕不易被会馆接纳,虽然郝师爷可以用“办差”的名义要求入住,不过恐怕要让此间的执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