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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别贴在那儿。真是的。”
站在兑换机旁的佐佐木礼子回过头,见一个比她高出一头、满头乱发的店员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哎?我可是得到过你们店长的同意的。”说着,礼子又开始了手中的工作。她贴的是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精心制作的、面向青少年的警示宣传画。大号字体的“夜游必须等你成年之后”下方,拟人化的弯月和星星指着正要走进游戏中心的孩子们,呵斥着:不行!
“兑换的说明都快看不见了,你倒是看准了再贴啊。”
“没事,并排贴着呢。你看,不是挺好吗?”
“这种画,小鬼们根本不看。”
“那你应该提醒。未成年人晚上八点以后禁止入内。”
“是不是未成年人,怎么看得出来?”
“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你怎么干这行的?”
店员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跑开了。礼子狡黠地笑了笑,摸了摸招贴画,确认已经贴牢了。
那个店员说得没错,那些半夜三更从家里溜出来,到游戏中心或便利店扎堆厮混的小家伙不可能理会宣传画。他们的家长根本不在乎孩子吃晚饭时在不在餐桌旁、夜深后有没有上床睡觉。有时联系这些家长,对方竟然会说:“什么时候出去的?一直没有回家吗?”“总是这样的,就不劳您多费心了。反正也没给别人添麻烦。”“我们尊敬孩子的自主性。”
缺乏像样的家教,有充足的零花钱可用,就有地方可玩。在这种世道下,孩子们自然会乐颠颠地往外跑。繁忙的大人们对自己和孩子都十分宽容,而不知何时,“宽容”已然成为“散漫”的同义词。
身处这样的时代,任劳任怨地四处张贴宣传画的少年课刑警能指望得到称赞吗?
接着要去另一家游戏店,佐佐木礼子穿过自动门来到街上。一对手挽手的男女与她擦身而过,走进店里。男的四十来岁,穿得花里胡哨的;女的一看就是个高中生,身上的服装和脸上的妆容却比大人还像大人。他们正朝抓娃娃的游戏机走去。
礼子猛地停下脚步。要不要叫住他们?她看了看手表,刚过下午三点。且不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这个时候来游戏中心玩,很难说有什么问题。
这时,春装外套的内插袋里发出传呼机的鸣叫声。拿出来一看,是城东三中保健室打来的。与校内其他办公室的电话不同,保健室的电话是直拨外线的。对面正好有间电话亭,礼子飞快地跑过去,抄起电话听筒。
保健老师尾崎很快接听了电话:“啊呀,真快。打扰您工作了,不好意思。”
“哪里,没关系。我正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在天秤座大道。”“太好了。”尾崎老师似乎很高兴,“是这样的,有一位学生来我这里,说是有事要跟您商量。”
“找我的?”
“是啊。”尾崎老师答道。随后她压低声音说了句“是佐佐木警官”,估计是对身边的学生说的。“您现在能抽空来一趟吗?”
“当然可以。我马上过去。”
好像早就料到能得到肯定的答复,尾崎老师用从容的口吻说:“您一定还记得那位来面谈过的二年级学生三宅树理。”
礼子瞬间屏住了呼吸。电话里传来尾崎老师的声裔:“要跟她说话吗?”大概在问树理要不要和佐佐木警官通电话。
树理似乎不想接电话。尾崎老师的声音又回来了:“她想跟您面谈。”
“明白了。尾崎老师……”
“嗯?”
“三宅同学的情绪怎么样?”
“我们边聊边等,您不必太着急。”
“好的,待会儿见。”
出了电话亭,礼子翻起外套的领子,大步流星直奔城东三中。她心潮澎湃,充满期待,走着走着竟一路小跑起来。
虽然在津崎校长面前郑重其事地宣示过“我来跟三宅接触”,可真正做起来,却比想象中要难得多。想跟她交谈、解开她的心结,这样的想法至今未变,可实际上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