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帘卷西风

孔家钟在楼下不停地来回踱步,几个听差正在帮忙拿东西。大厅里气氛沉闷,偶尔箱子擦过地板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地刺耳。孔家钟看了看厅内的英国大钟,叹了口气,这才上了楼,站在门口道:“少夫人,车子已经备好了!”

屋内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正要再次出声,便见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净薇就这么走了出来,着了一件紫色的旗袍,态度依旧淡然从容,朝他颔首道:“可以出发了。”

北地本身是雨水稀少的,但自从昨晚开始一直下到了早上,现在更是有越来越大之势。净薇望着雨中的园内景色,迷离似幻,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极长的一眼,又仿佛是极短的一眼,转身便钻进了车子。

汽车就这么一路开着,此时的雨势更如同瓢泼一般,在天地间撒起野来。路上行人稀少,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水汽。她依稀还记得当日她来时,因为好奇,时不时抬头打量车外的景致……喜鹊也如今日这般,陪坐在她的对面,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却已经是前世今生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雨势的关系,车子开得极慢,因路上积水不少,所以轮胎驶过时便刷刷地溅起泥污。她就这么看着车外的商铺、住宅、行人、树木不停地从眼前掠过,不断地往后,不断地退出她的视线。孔家钟等侍卫的车子就这么慢慢地跟在后面。

到了车站,自是早有准备了,戒备森严的。车子一停了下来,孔家钟已急急忙忙地过来帮她撑伞了。一会儿的工夫,侍从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上了车。

净薇本是已经心凉了,但是,此时真的要离去了,真的就要挥别了他,真的就要挥别了这一段忽喜忽忧的日子,从此天涯相隔,或许是永不再见了。她心里还是生出了异样的感觉,真想再见他一面,只一面就好,哪怕是远远的一面也足矣。

但又怎么可能呢?他现在或许正在林小姐那里软玉温香呢。她慢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唯有雨线不停地抽打着地面,一片的水汽茫茫。

喜鹊接过了孔家钟手里的雨伞,一手扶着她道:“小姐,我们上车吧。”净薇像是没有了知觉一样,慢慢地随她一步一步登上了火车。孔家钟也一直将她送到了包厢门口,道:“少夫人,您保重。”

净薇淡淡地笑了一下,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孔家钟却极为恭敬道:“少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便告辞了下去。

车子终于是动了,微微地向前滑着,微微地颤动着,汽笛长鸣着,像是一根根的尖针,扎得人头疼欲裂的。净薇望着站台,只见孔家钟等几个侍卫依旧站着,像是一根根柱子似的,虽然大雨滂沱,衣服尽湿,但还是一动不动的。终于站台越来越远了,那些人、那些物、那些景不断地往后退去,越退越后,越退越远……也退出了她的生命。

孔家钟依旧站在站台上,雨水已经顺着湿透了的衣衫渗到皮肤上,虽是秋天,但还是觉得冷意难当。他慢慢地走到一个位置相对隐蔽的的士兵面前,道:“大少,该回了!”

那人还是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出神,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孔家钟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天地间只有雨水茫茫,哪还有火车的半点影子?雨还是哗哗地下着,不停地打在他脸上,他身上,他的衣服早已经如在场的任何一个士兵一样湿透了,却还是不肯离去,只呆呆地望着。

孔家钟又等了良久,方道:“大少,我们该回了。若是再不回,怕有人要起疑心了。”那人这才转过身来,虽然被雨水打得极为狼狈,虽然穿了一身极普通的士兵服饰,但那眉头额间散发出来的气势,除了赫连靖风又能是谁呢?

上了车,左右侍卫忙送上了干毛巾。孔家钟道:“大少,您又是何苦?”赫连靖风也不言语,只瞧了他一眼。孔家钟却似没有看见,叹了口气道:“您既然这么不舍得少夫人,何苦做这出戏呢?况且少夫人在这里,就算……就算……也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的。她再怎么说也是江南江司令的女儿,就算是看在江司令的份上,二少和四少也是不会为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