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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非常冷,清早路上没几个人。人们出来买馒头包子,都是五个十个地买回去,省得每天吃冷风。阿祥早点于是改做起了批发生意。这时候阿祥老婆已经做不动了,几十年站下来,腰椎吃不消,高兴了出来坐坐,懒了就在家待着。店里平时都是阿祥在顾。好在生意少,一个人也不怕忙不过来。

老主顾们照例来一趟劝一趟,阿祥啊,约莫七十的人了,还不肯松手,啥意思,想做街道劳模啊。

阿祥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从左往右一挥,你看看,路都造得差不多了,我阿祥门底人就要多起来啦。老字号一挂,我再叫个小工一喊,那是要登报纸上电视台的,不要太吃香哦。到时候你们这些老骨头一个都挤不进来。

人们笑他老来发梦,真真这个阿祥,面上不声不响,心里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乱响。

阿祥转头问我,你怎么样,要不要跟大伯伯混,大城市有啥好去,吃灰尘,吃闷气,不灵不灵。他看我这些年去外地读完书回来,一无所成,成天往旧地方跑,往老年队伍里钻,总要拿我取笑。他说,怪大伯伯不好,小时候给你吃太多茶叶蛋,脑子吃闷掉啦!

我讲,大伯伯包我早饭我就考虑考虑。

这有啥困难,保准你顿顿吃饱再上工!

过完年开春,秀水街通畅了不少,阿祥早点却罕见地没开。心想这老头子总算想开了,休息几天也行,从此关门也行,总比起早贪黑好。

走过两条街,我在一个并不常去的菜市场门口看到了他。“羊早奌”的招牌拆下来贴在三轮车上,他蹲在后面,抽着香烟,等着来来往往的人停下来。活到七十,阿祥重新打起了二十年前的无证游击战。

我走过去,他讲,对不住啊,阿祥大伯伯招不起你当小工啦。抽烟的手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