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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大检查过去好几天,小区里的狗总算行动自由了。一个个兴奋得像出狱了似的,草丛里,树底下,拉屎撒尿,东倒西歪。狗一多,就要打架,几只小狗没命地逃。仔细一看,追过来的这只马一样的,莫不是怪脚刀家的闯祸狗!?人们惊呆了,这小黑,到底有几条命,竟然又活着回来了。

小黑回来的时候,它的纸板箱早叫人丢掉了。小黑在小区里无处立脚,转来转去,见狗就追,见人就叫,找不到自己的窝,它显得惊慌极了。

几天过去,人们都看得出,小黑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有时像死尸一样躺在马路上,车来了也不走,有时忽然神经错乱,对着空气叫个不停。叫不动了,又躺下来。怪脚刀的话,它不听了,徐爷爷的话也不听了。给它喂过饭的,它都不认了。连一起混的野狗也翻脸了,见面就打架,抓得头破血流,跑起来一瘸一拐。

有人说,小黑大概是戆掉了,叫砖头把脑子敲坏掉了。也有人说,上次逃得太累,受惊吓了,一时回不过神。

可是白天装死尸的力气,都留到夜里去发作了。从前那些坏毛病,小黑犯得更凶了。它一叫,野狗也跟着叫,吵得人难以睡觉。到早上,小黑睡在马路当中,睡在人家楼梯口,人们想踢它,又不敢上前,它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流着脓血,秃着毛,头上不肿,反而扁下去了一块,配上瘦如枯柴的身形,看上去可怕极了,不像一只狗,倒像一个鬼。人们怕了,只好悄悄绕过去。

这下小黑真的成了小区里的黑社会臭流氓了。

人们等绕过去,进了车,或走远了,才敢大骂,畜生,真是碰上畜生!这样叫下去,夜里厢不要睡觉了!

徐爷爷却讲,人苦,狗也苦,一式一样的。人苦么,还能讲两句,狗苦又讲不出话,只好叫叫。不叫,伊就要死了。让伊去叫叫吧。

可是徐爷爷的话谁来听呢。旁边的老头老太耳朵都不好。没老的呢,在他们眼里,徐爷爷和来福,不过是一大一小两个老不死。讲不了几句,都要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