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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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娣的鸡叫居委会抓走的那天,她的宝贝孙子正巧住院了。国娣回来,手里抓着尼龙袋,里面隐隐露出一只保温瓶。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她就听到有人喊了,国娣,小鸡不好养啦,卫生大检查来啦。

那人并不讲国娣的鸡已经充公了,只是给了她一个暗示,语气里多有些幸灾乐祸的感情。鸡粪,这感情是由路边一垛一垛黏上脚底板的鸡粪堆积成的,也可能是自家不敢养鸡而眼红的。

总之此话一出,国娣就晓得不大好了。但她到底忍住了心里的焦急,只是步子上稍微加快了些,保温瓶在袋子里晃来晃去。路上又有人嚼着酸葡萄往外吐,国娣啊,慢点走,当心鸡汤泼出来。

国娣直奔自家楼下的小草皮,那地上原本种满了葱啊,香菜啊,辣椒啊,国娣仗着自家住一楼,就把外面的地皮统统占领了。她特意种得稀疏,一棵一棵隔得老远,为的是不让楼上其他人家再有发挥的余地。这下好了,居委会把地铲平了,谁也别想发挥了。好在这并非第一次,国娣扛得住。种了铲,铲了种,春风吹又生,容易得很。好像家里面藏着黑户口的,到人口普查那会先掐死几个,等过了风头再生过似的,并不吃亏。

国娣没心情管这块地,顶要紧的是那五只鸡。从小鸡仔养到半大,约莫有三个月了。今朝刚尝到放养鸡的鲜味道,万万不能浪费了余下的一点一滴。她嘴巴里咕咕咕地吆喝,胳膊挥起来,摆出撒米的手势,却不见哪一只朝她走过来。地上空荡荡的,居委会那几铲子下去,倒翻出好几条蚯蚓,大概是在国娣的眼皮子底下憋久了,正拼尽全力扭动着。角落里,剩菜叶和鸡粪还在。大马路上的鸡粪印子却不见了,清早杀的鸡血也没了,地上干净得不像话。

邻居不响,彼此间营造出一切正常的氛围。国娣也不响,她回楼把东西一放,隔手冲出来,往大门口的值班亭杀过去了。一路喊:

不得了了!居委会偷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