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人言可生畏

“到底卖是不卖?”文俊站在那头牛边上,脸上的表情很是别扭。

毋望也很苦恼,德沛待那牛宝贝似的,前脚才走了一个月,后脚他们就要把牛卖了,回来不是要作死吗!

文俊瞧她为难的样子,心里急得慌,大声道,“吴二等着呐,磨蹭什么!沛哥儿回来再给他买一头也就是了,偏就要这头吗?况且他在军中,不待个十年八年的哪里回得来,若有了出息还要牛做什么!你要给这头牛养老送终吗?”

毋望想想也是,他们一家子都进城张罗饼铺子了,剩下这牛怎么办,总不能放着饿死罢。

“想通了没?再不通人家可是要走了。”文俊又催道。

毋望皱着眉头道,“牵走了可是会杀了?”

文俊笑道,“卖都卖了,你还管这许多!我料想不会杀的,这牛尚未长足呢,又没病,杀了肉哪有耕地值钱,你若不放心,待会儿我替你问了牛贩子再说。”

毋望点点头道,“那你去吧,我等着。”

文俊着小厮牵了牛鼻子上的绳往村口去了。

毋望回到院里,在梧桐根边坐下,拿了篾萝放在膝上,一结一结剥起里头的花生来。张氏正忙着给各色豆子过重,称完了再一包包扎好,边忙着边问道,“牛牵走了吗?可怜没养几天又要卖了,也不知能卖几个钱,文俊这书呆子可会在价钱上计较?”

刘宏慢慢从屋里挪出来,扶着门框子道,“买来值钱,卖出去就不成了,定要短些的。”

毋望道,“我同文俊说了,若少了三两八钱银子就牵回来,咱们租牛,谁家要用了便拿钱来租,还要给牛喂饱了料,这样也是好的。”

张氏呵呵笑道,“咱们春姐儿若是个男孩儿,那定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呢!”

刘宏道,“得亏还有个孩子在身边,沛哥儿走了一个多月了,音讯全无,也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少罪。”

张氏听了开始抹眼泪,哽咽道,“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叫人捎个话报平安。”

毋望木木的,想起德沛若在家不晓得有多热闹,眼下冷冷清清,不由得黯然神伤。

刘宏道,“姐儿,果仁儿怎么同壳放到一处了?”

毋望回过神来,懊恼得忙蹲下,将花生一粒粒挑出来,一面忧郁道,“上回裴公子的小厮同我说,裴公子在燕军里头有旧识,等咱们进了城再去找找裴公子,请他帮着打听打听。”

张氏道,“也怪得很,如今什么事都离不了那裴公子了,若人情欠了太多可怎么还,总不好一趟趟打秋风似的吧。”

毋望也觉甚是,从前没遇着裴臻,日子不也好好的吗,现下没了他竟什么都不成了,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也没机会还他的情,倒弄得自己没脸,凭什么总叫人家帮忙,又无亲无故的,这算什么呢!

“我再让文俊问问他爹吧,这附近人家有儿子从军的都要到他爹那里记上的,我们得不着信儿,或者别人家有书信往来也未可知,总有办法找着沛哥儿的。”毋望道,“才刚文俊说,明儿用他家的马车给我们驮货,后儿就是初六了,糕点再不蒸上,怕赶不及了。”

张氏点头道,“正是呢,料都齐全了,只等上手做,我都想好了,先做上十几样,瞧哪样卖得好再多做些。”

正说着话,文俊带着小厮进来了,手里还拎了个钱袋子,看到毋望便说道,“那吴老二还算公道,给了六两。”

把钱给了张氏,那张氏惊道,“怎的还多卖了一两?有这样的好事吗?”

毋望看了文俊一眼,慢慢道,“有人凑份子,自然就多卖了。”

文俊呆了呆,嘿嘿傻笑起来,旁边的小厮嗤道,“可不,我们哥儿和那牛贩子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好歹卖了四两,自个又掏了二两出来,这才卖了六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