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些记载过他们足迹的土地。
三年之后,深夜,他自当年秦长歌教给他的密道出宫,孤身一人,抱着对已逝之人的怀念,一步步将故地再次履足。
月色孤清,将影子拉得细长,长如永恒的疼痛与思念。
这一刻的安静很好,适于将逝去的人凭吊……
过了今日,过了今日……那些凭吊的时间,他要拿来复仇。
这些年,沉睡于火焚后的废墟的自己,不愿睁开眼正视事实,由着一己私心与执念,固执的任流言湮没她也湮没自己,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岁月,错过了找出真凶的最佳时机。
如今,他怎能允许,长歌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此不明不白,背负耻辱的死去?
仰首,一声长啸,啸尽悲欢穿透黑暗,远远激射上云霄!
帝王之悲,草木低伏,帝王之怒,风雷惊动。
天边沉云如许,隐隐翻卷,而一线初虹,现于遥远西南。
天地惊震,凛然不敢言语,却有不知死活的懵然之人,贸然挑衅。
“啪!”街道旁一处酒楼二楼的窗被人大力推开,有人呸的啐了一口浓痰,大声喝骂:
“娘的!哪里来的疯子!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浓痰坠落,湿答答粘腻腻的正落在站在楼下的萧玦面上。
长眉一挑,黑暗中墨色幽光一闪,随即沉寂,萧玦默然半晌,伸袖缓缓拭了,仰首看着二楼背光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冷冷道:“好准头。”
“当然!”那人语气轻佻,“穷酸!你姜公子赐的黄金液,你好生接着了,保不准你以后风水大转,还得谢谢公子爷我!”
他身后灯光明亮人影幢幢,隐约听见有人大笑着道:“那是,小子,你以后行走京城,也不用再去投谁的门子,只需说一句‘尚书门下受唾人’,保你受用无穷!”
一阵哄笑,有人怪声怪气吟:“昨日柴门锥刺股,今朝天衢唾捧人,穷酸,姜尚书门下,你今日算是好运气攀附上了,虽说说起来不雅些,但多少也算你的福分呀!”
又是一阵放浪的大笑,夹杂着调戏优娼的浮声浪语,女子的娇笑,娈童的嗲声,“小乖乖心肝宝贝”……一阵声吵个不住,好几个人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扑到窗前,伸头张脑吵着要看“受唾门下”。
萧玦极冷极冷的,笑了一下。
长歌……是你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负心忘情吗?我居然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脚下,被宵小所辱。
如果辱一辱,便能换得你回来,倒也罢了。
可惜……
哄笑声还在继续,萧玦抬头,目光如惊电。
一人对上他目光,突地打了个寒战,脸色一白,噤声不语,想了想,将头缩了回去。
他的灵敏感觉,救了自己一命。
“啪!”
萧玦刷的一掀袍角,一脚将路边一块脑袋大的石块飞踢上了二楼!
石块呼啸如奔雷,挟着无可发泄积郁在心的悲愤和杀气,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啪的砸上了一个伸长如龟的头颅!
血花灿烂的开在夜空中!
开在一堆人惊恐愕然无限放大的瞳孔中,开在纸醉金迷富贵荣华的风流背景里。
只一踢,一颗大好头颅彻底碎裂。
鲜红的血和洁白的脑浆喷泉般激射出来,在空中交融成粉色的血雨,再唰啦啦的坠落。
萧玦早已闪身离开原地,一掀袍袂,飞身上了二楼。
他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霎,戏子婊子娈童纷纷尖声惊叫,没头脑一窝蜂的乱成一团,尖叫着“杀人啦!”四处乱窜夺路而逃。
吏部尚书姜华的儿子,京中著名的恶人姜川允脸色惨白的盯着杀气凛然黑衣飘拂宛如死神降世的萧玦,两腿战战,裤裆微湿。
刚才他就站在窗前,这个恶人一脚飞石踢死的是他平日最为倚重的清客万声暮,那平日里最擅言辞灵活无比的大好头颅就那么血淋淋硬生生在自己面前炸开,血液和脑浆溅了他一脸,他惊恐的看见那张会唱曲会吟词会口技会编淫曲常常逗得他兴奋不已的嘴突然就不见了,雪白的牙齿飞了一天,石子般梆梆打在他额头上,打得他额头立即起了一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