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夕阳已经沉落到远山后面。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只是在山巅和云端间有轻纱似的浅淡蜃气徐徐缭绕,它在蔚蓝苍穹里涂抹上一道金黄色,为高高的天际染上一层虚幻的光华。轻盈的、并不使人感到单调乏味的反光投射到宽阔河面上,此时此刻,河面由于自身的美丽而变得呆滞麻木了。

水面光滑如镜,鱼儿毫无顾忌地从水中跃出,时而此处、时而彼处,漾出一圈圈懒洋洋的波纹。一对水鸭低低地掠过,白色肚皮几乎贴到了水面。水鸭发现了我们的小船后,忽地向上飞腾,身子向右倾斜,绕过我们后,重又落到河上。

远处在沼泽地里一群仙鹤在鸣叫。河岸附近,忙忙碌碌的鹡鸰东奔西飞,其中有一只落在我们的船头上,我行我素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抖动着尾巴。

万籁俱寂!四周如此宁静,爽适,只希望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谛听,谛听!

不过我们毕竟是来钓鱼的,于是我们虔诚地、甚至过于充满激情地沿河岸走着,深水段的水面纹丝不动,我们抛下了带钩的鱼形金属诱饵。可鱼不咬钩。我的同伴显得焦躁不安。他说:

“这么好的深水段!这样静的夜晚,却钓不到鱼!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我自己也感到非常奇怪,急不可耐的心情也不亚于他。我选择深水段入口狭窄的地方下钩,那里水流湍急。

鱼竿抖动了,猛烈的抖动。咬钩了!我开始快速地绞动钓鱼线,一条鱼拼命挣扎,刚刚露出水面便挣脱了,搅起了一阵浪花?鱼,它……溜走了。

真遗憾,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知道了,在这个平静的深水段里有大鱼。

我乘着小船逆流而上,回到我们的露营地,然后又开始由右向左,再从左向右不停地在深水段里下钩。

已经到了点起篝火,煮上鲜鱼汤的时候了。可是做鱼汤的鱼儿还不知道在河里什么角落自在逍遥,对带钩的鱼形诱饵不屑一顾。

在露出水面的树丛旁,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倏地从那里跳出一只小鸟,紧接着水面上漾起了弧形波纹。

“哈哈!原来是你这个刁婆娘!袭击鱼群,干着海盗的勾当!”我边说边抑制住双手的颤抖,把带诱饵的鱼钩朝那个方向掷去。看,有浪花泛起,水声汩汩!我绕动了线盘。鱼儿,它给钓上来了,亲爱的,你逍遥够了吧?!玩腻了吧?!

“喂,我钓到鱼了!”

“好啊,是什么鱼?”

我把一条狗鱼拖到小船边,挑起了鱼竿,把鱼扔到了船上,对同伴大声说:

“可以做鱼汤了!”

“我还是两手空空呢!”

“伙计,没关系,别犯愁,你也一定能够钓到大鱼!”

我驾起小船上岸去做饭,一面用竿子用力撑着小船,一面唱了起来:

渔夫真快活,
他在岸上坐……

“你别吼叫了……”我的同伴气恼地大声申斥我。他已经沿着急流划到河汊的那一边去了。

我把篝火烧得很旺,等着同伴,等啊,等啊,他还是没回来,没人影!我砍了一些树枝作铺垫,从干草垛里挑了一些去年割下的干草放在铺垫旁边。我伸直了身子,躺在干草上,盼望同伴归来。

薄暮渐渐融入夜色。

在垂尽的晚霞余光的背景上,云杉的尖头树冠隐约地显露出来。这里林木变得似乎更加繁茂、更加稠密。鸟儿哑然无声。只有不甘寂寞的小鹬对这静谧的夏夜欣喜逾常,唱起了活泼轻松的歌曲,它们一面飞翔、一面加快音乐节奏。

我喜欢鹬。这种鸟双腿细长,嗓音洪亮。这种候鸟的飞返也带来了狩猎的春天。它们用自己的歌声催促着小溪快速涌流;它们陪伴晚霞,一直把晚霞送到悠远的山峦深处;每天早晨它们在羽类水禽王国吹响起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