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妈的”中心

外祖父经常把手术安排在周六早晨,丹尼斯·斯宾塞(Dennis Spencer)医生也就这么记住了这个时间,即9点多一点。按斯宾塞的说法是,这其中有些“秘密”。这些手术经常在周末早晨执行,而手术的随从人员都是长时间跟随外祖父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些神经外科手术的住院医生,比如斯宾塞就常在外祖父身边。通常,病人都会被用轮椅直接从生活研究所送到旁边的手术室。20世纪70年代,这些病人大多来自生活研究所,然而斯宾塞回忆起,外祖父也和新泽西(New Jersey)的一些精神病医生打交道,并且他们也转诊一些病人给外祖父。斯宾塞在医院期间,目睹了外祖父所做的很多次额叶切除术,他记忆最深的一次,也是他想告诉我的那一次,是我外祖父给一位40来岁的女人所做的手术,这个女人患上了图雷特综合征(Tourette's),或是强迫症,或是类似的疾病。不论她患上的是什么疾病,这种疾病都让她不停地说“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当时是1973年或1974年,斯宾塞当上住院医生后的两三年。他当时是纽黑文市(New Haven)的耶鲁大学医学院(Yale School of Medicine)的一名学生,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但斯宾塞也定期驾车一小时去哈特福德和外祖父一起工作。当时,哈特福德医院和耶鲁-纽黑文医院(Yale-New Haven Hospital)有一种不寻常的缘分,它们共享着来自于耶鲁大学和康涅狄格大学(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的神经外科学学生。当斯宾塞开始他的住院工作时,这种缘分出现了裂缝,几年之后,两所医院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原因是这两所医院的文化非常不同,这种差异其实就是两位神经外科手术主任之间的巨大差异导致的。耶鲁大学的主任叫做比尔·柯林斯(Bill Collins)。他是一位坚定、细心、聪慧的手术医生,尽管甚至包括斯宾塞在内的他的仰慕者都认为,柯林斯对于犯错比较保守。柯林斯不喜欢冒险。对他而言,神经外科手术是一种对问题最好、最有效、最安全的解决办法,因此他才坚持这种办法。而外祖父……外祖父不是这种人。

斯宾塞一到耶鲁大学,就听说了外祖父的故事。那都是一些轶事。这些轶事往往不可信,除非你亲自遇到我外祖父,比如说有一则关于外祖父和恩佐·法拉利(Enzo Ferrari)的轶事。1958年左右,外祖父参加了一次在欧洲举行的医学会议,当时他决定要买一辆新跑车。于是,他开车到了意大利马拉内罗(Maranello)的法拉利工厂。当时,法拉利公司的创始人恩佐·法拉利只把车卖给那些他认为技术足够好,能够驾驭他跑车的司机。外祖父和恩佐一起坐进了一辆测试车,在工厂附近的回形跑道紧张地开了一小时之后,恩佐转头朝向这位潜在的客户,外祖父面色苍白,但声音还很沉稳。

“斯科维尔医生,”法拉利说道,“倘若我卖给你这辆车,你一年之内就会死掉。”

外祖父是开着一辆奔驰鸥翼(Mercedes Gullwing)回家的。

不相信吧?一开始难以相信,直到外祖父冲进神经外科手术病房,朝着护士、保安、任何真正听的人吼道,他在被康涅狄格州州警追捕,他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他们了,但是如果他们找了过来,告诉他们,他正在做一个紧急的穿颅术或是别的手术。

“狂野比尔”(Wild Bill),有些住院医生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狂野比尔”和耶鲁医院的冷静比尔·柯林斯合不来,这就没那么令人吃惊了吧?柯林斯觉得外祖父给耶鲁的医生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而外祖父觉得柯林斯太过小心翼翼,没人能重复做着同一件事而取得进步。在外祖父看来,神经外科手术就是一种冒险、一种千变万化的冒险,它绝不能变成一种按图索骥式的苦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