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优等生

刘清山

那时，她正在上初二，班里新换了一位历史老师。这位老师姓孙，五短身材，面庞圆乎乎的，蒜头一样的鼻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像是发了福的成人版三毛。她喜欢《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这位老“三毛”，令班里喜欢帅哥偶像的追星女生都大失所望。

果不其然，孙老师在现实生活中，就少有女孩喜欢他。已经二十八九岁了，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孙老师性格温软，说话慢声细语，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性格叛逆、思想千奇百怪的年纪，需要严师加以管束。天上掉下这么一位好脾气的孙老师，学生们都暗呼幸运，但并不打算珍惜。大家都不太把这位好好先生当回事，甚至蹬鼻子上脸，在他上课前，在黑板上给他画了一幅蒜头鼻子的卡通肖像，戏弄他。他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用黑板擦擦去。

因为找不到女朋友，他变得有些颓废，个人生活变得越来越窝囊。班主任是一位中年女教师，为了帮助他改善精神面貌，尽快解决个人问题，经常召集班里的女生，到他的单身宿舍献爱心，帮他打扫房间卫生、洗衣服，她也在这些女生之列。他不堪入目的脏乱宿舍，让他在女生面前越发没有了威信，女孩们都笑话他是邋遢鬼！

初二年级正是承上启下的“分水岭”，对于学生的学习成长非常关键。成绩上去了，以后可能就会一马平川、顺风顺水；成绩滑下来，则如逆水行舟、一泻千里。她在初一年级时，学习成绩还勉强可以，但到了初二，脑子突然变得纷乱复杂起来，整日陷入胡思乱想中，成绩开始走下坡路。最不堪的一次，各科成绩多数倒数，只有历史成绩考进了前五名。这令她父母和班主任都愁眉不展，不住地叹息。思想工作也做了，但她似乎都听不进去，眼看着，她的成绩就要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样慢慢坠入海底。

唯一可以骄傲的就是历史成绩。自小，受祖父的影响，她就对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格外感兴趣。历代朝代更迭、事件典故，她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孙老师上任伊始，组织的一次摸底考试，她竟然考了个全班第一。但因为其他科目成绩都差得离谱，同学们并不把她的这个“第一”当回事，连她自己也感觉脸上并没有什么光彩。只有不了解底细的孙老师把她大大表扬了一番。

一次历史课上，她和同桌窃窃私语。孙老师虽然表面看来软弱可欺，在课外时间也任由学生和他胡闹，但对课堂纪律要求非常严格。他马上把她和同桌叫起来，回答他刚才讲过的问题。同桌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她非常轻松地回答了孙老师提出的问题。孙老师脸色变得严峻无比：“虽然你回答出了我的问题，但我仍然不能表扬你。你是优等生，要给其他同学起到带头作用，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破坏课堂纪律！”听到孙老师称她为优等生，许多学生都忍俊不禁，把头低下来，用手捂住嘴巴，恐怕笑出声来。其实她的同桌综合成绩在班里才是真正的优等生，班主任专门安排和她结对，是帮助她提高成绩的。刹那间，她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火柴点燃了，此刻，她真希望有个面具可以戴在脸上，遮掩内心的羞愧和屈辱。

这次历史课以后，她犹如川剧中的“变脸”，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性格外向的她一下子变得文静无比。由仰望天空，到关注课本；由天马行空，到聚精会神。初二下学期的期终考试，她竟考进了班里的前十名。父母和老师对她化蛹为蝶的蜕变都莫名其妙，又惊喜不已！

四年以后，当她如愿考取一所南方的大学后，临行前，她专程去看望孙老师。此时，孙老师早已“名花有主”，师母善良贤淑，也是一位老师，将孙老师和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孙老师在妻子面前对她大加赞赏：“她在初中时就是优等生，现在又考取了名牌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