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次日星期天,园子哪儿也没去,陪着秀男在后花园荫凉的树林间和池塘边无聊地玩了一天,到了傍晚,回家看望好久没去探望的二番町养母。
养母利根子的脸色,一改以往的苦涩相,露出园子过去从未见过的兴奋神采,不仅如此,她还像小孩子一样雀跃,所有的动作都有些慌乱。园子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到养母这平时见不到的喜悦,她自己也禁不住感到异常高兴。
“妈妈气色很好嘛,碰到什么中意的事了?”
“啊,园子!”养母似乎早就等着这句问话,“近来我想可以得到我期望的职位了!但是,尚未最后敲定……”
“妈妈所期望的职位是当什么学校的教师吗……”
“是啊,贵族女校……”
养母继续讲述事情经过。最近贵族女校的习字教员调往别处工作,有人推荐她去接替,弄得顺当的话,不久就可以得到这份盼望已久的有名誉的工作。
“哟,原来这样。妈妈,我真不知道怎样为你高兴,祝你尽早落实这件事。”
“我想,大概最近就会决定的。不过,本月十五日那所学校放暑假,所以,弄不好也可能到九月才可确定。”
养母说完停了停,园子问是否已经吃了晚饭。养母说,你一定要一起吃。两人面对女佣端来的饭菜,养母问:“你们学校的课上到什么时候?”
“上到本月底。”
“那么,九月之前可以轻松一下啰?”
“是的,九月十日前休假,放假前,一年当中要算这个六月份最辛苦。后天的校庆纪念会上,要让许多学生演说或朗读,教师要负责给他们记成绩,真叫人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干完这些,马上又要准备学期考试,这个月真是最忙的了。”
“是呀,听说去年校庆纪念会时,你的学生的朗读成绩最好啊。”
“所以嘛,今年总想别亚于去年。”
两人谈了各自的期望,将近九点时,园子才离开养母家。回到黑渊家后不久,就听到十声钟鸣,园子坐到桌边,改学生们的英文作业和听写本,直到十一点才上床就寝。
后天星期二就是校庆纪念会了,私立某某女校每年到这一天,就邀请与建校有关的朝野名士、学生家长及保证人来学校,学生们在会上用英语演说,唱歌,演奏,完了之后来到操场的绿荫下,举行膳食科学生烹调的立餐会,这已成为惯例。今年这一天的校庆活动又照常进行,园子教的学生在英语演说中被公认成绩最佳。第二天,园子受到了水泽校长的称赞。
这不是遇上了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吗!十多天来园子这颗疲倦、沉滞的心,忽然再次恢复了以前那种温情及生机,追求名利地位之念又随之勃然而来,不过,这种欲望和以前大不相同,这绝不是过去那种极端褊狭而漠然的名利欲,也就是说,现在她已不想靠一个女人的孤身奋斗在这个大千世界里立身,而是完全依靠男人的提携,以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身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追求太平的名利。她下了这种实在的决心。
园子对一切事物更热心了,有时又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镇静,身体的各项机能也显得更健康了,蔷薇色的脸颊边显示出一种处女特有的高雅、娇艳的色彩。在寂寞的雨夜,不时感到悲凉的唯有一件事:对自己未来的婚姻,不知养母的意向如何。然而,即便是这件事,她也总是出于自身的纯洁,保持着处女坚定的自信,只要自己有诚心和热情,两人之间没有污点和虚伪,就必定成功。
园子渐渐地品尝到了那些庭院散步、偶然邂逅和黄昏树荫下挽手等恋爱的快乐滋味。二十多天很快过去了,不久,某某女校的第一学期结束,进入了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园子首先考虑如何过暑假的问题,她为能够摆脱固定的上课时间而感到幸运。她想,是否就利用这段时间做结婚的各项准备呢?先回养母家慢慢地与养母商量,然后再拜访校长和其他与自己工作有关的人们,万无一失地说清自己的心情,到今秋或初冬,选择天气好的时候公开举行婚礼?园子在心里开始筹谋各种计划。但是,黑渊家每年照例要去小田原的别墅避暑,长义老人非请园子同行不可。盛情难却,园子最终无法推辞,于是说好只住到七月底,暂时把内心盘算的计划搁了起来。虽然不免有点失望,但园子想到八月一日起,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脸上绝没不快的表情,不久就同为了旅行而喜滋滋的黑渊家一起,坐火车奔向小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