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梁亦辞所扮演的深情,在八卦周刊的暧昧字眼面前通通化为齑粉。
昏黄灯光下,他脊背僵直成固执的剑,那张偏英式的脸庞被明暗交界线切割得晦涩,眸光坠在一汪深潭里,连荡漾的波纹都不过转瞬即逝。
直至楚悕的冷笑敲碎了沉默,梁亦辞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眉间聚起的小山尚未坍塌,犹豫轻唤了声“悕悕”。
“你别这么跟我说话。”他动动手指,嗓音含着三分责备七分委屈,听在楚悕耳里,比大提琴还低颤。
楚悕无可避免地产生了沮丧的共鸣。
“我说错了吗?”楚悕偏头蹭了几下耳朵,敛着眉眼凝视沾染灰尘的羊毛地毯,反问。
“现阶段你对我了解不深,猜测容易片面。”梁亦辞调整坐姿,好脾气地看着他,“但因为一纸报刊就否定我的感情,还是太草率了。”
“八卦报自然不能全信。”楚悕避开视线,指尖在床单上轻挠,缥缈回应,“但梁教授您的可信度,暂时比娱乐记者还要差一些。”
“没关系,”梁亦辞并没有生气,前倾身体,挺有耐心地回答,“我可以等。”
楚悕忽而发觉梁亦辞讲话时,尾音总是偏轻,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没法严肃起来,字字句句都如同不走心的调情。
“……”楚悕张口,想让他“别演了”。
可一旦对上那双稀有的祖母绿眼眸,萦绕多时的反讥临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说,张口就来的浪漫情话,杀伤力还不足以令楚悕恍惚。
那么楚悕此刻的心悸,恐怕就来源于梁亦辞那双会伴随光亮变色的瞳仁。
报刊上为了渲染梁亦辞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将这位花花公子的脸吹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假如不是楚悕亲眼所见,也会认为文字过分夸张,那张令人怦然心动的照片,也不过是摄像师找准角度后的常规操作。
前段时间,楚悕试图挖掘出“Alpha逃犯”的出逃目的,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对梁亦辞外貌描写凝神过久。
但其中一段话他还是记忆犹新。
记者说,梁亦辞的瞳色在太阳下是海蓝,黑暗处是祖母绿。
人们在光线甚好时遇见他,按捺不住迈出脚步,下潜大海。直到胸腔全被泡涨,才能在披上月色的时分,远远窥见剔透珠宝。
在时代进展下,古地球所谓的国界早已模糊不清,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是混血。可正因为交/配的杂乱,各国人口数量的巨大诧异,导致许多血统都被淡化了。
梁亦辞的相貌是典型的北欧混血,楚悕查阅过古地球历史,猜测他大约含有芬兰血统。传闻里的芬兰人向来畏惧社交,倒不知道梁亦辞如何长成了多情的性子。
卧室灯光的目标受众是小孩,明暗度会在小幅度范围内,随声音高低起伏。
梁亦辞嗓音压得低,楚悕也没太多话可说,以至于光线始终位置在昏暗范围内。
楚悕直回身体,收回压麻的胳膊,偷偷斜睨那双祖母绿眼眸,觉得梁亦辞沉寂得像座埋葬四季的矿山。害得楚悕一时滚烫,一时泛凉,一时又掉进樱花盛开的春天。
“依照政府规定的滞留期,”楚悕别开脑袋,硬邦邦地说,“恐怕你并没有太多机会骗取我的信任。”
梁亦辞并没有对“骗取”二字加以反驳,笑道:“所以我把脚环摘了。”
“……”楚悕第一次见有人将离经叛道的事讲得坦坦荡荡,只好不吱声。
梁亦辞似乎挺满意自己一句话噎住了楚悕,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此前所谓的委屈与深情全都没
了踪迹。
他抬起线条流畅的手臂,将捏皱的八卦周刊撂进角落垃圾桶。
“哐当”一声,垃圾桶颤巍巍翻倒,滚出一团纸、一个安瓶与一根注射器。
楚悕眼眸狭长,冷眼旁观时跟只猫儿似的,任由闯入者胡闹。直至安瓶猝不及防滚出,一时间,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撑着下巴的右手缓慢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