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煤永老师和农
农要去参加读书会的讨论了,煤永老师心里有点不安。
他是支持农读那些小说诗歌的,那也是他从青年时代延续下来的爱好。他心中的纠结在于读书会的那几位成员。煤永老师对沙门印象深刻,而且很喜爱她爽朗的性格,但一想起另外那两位,也就是张丹织老师和洪鸣老师,他不由得顾虑重重了。他并不知道那两位之间如今的关系,他的顾虑是,农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万一张丹织在讨论作品的时候感情冲动,引起了农的怀疑,洪鸣老师会不会对他煤永产生看法。洪鸣老师同校长一样诡计多端,发生在读书会里的情感纠葛一般逃不过他的法眼。事情变得多么复杂!本来什么事也没有的……但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吗?至少,他没有同年轻的张丹织老师有进一步的交往。他们见过几次面,在一块谈论过一本书,这又算得了什么?当煤永老师这样自问时,在连小火的茶园度过的那个夜晚,还有他同张丹织一块谈论《地中海地区植物大全》时的情景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有点奇怪的记忆铭刻在他的心底。他曾刻意埋葬过它们。
近来农的情绪不太稳定,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她偶然从校长那里得知了沙门的读书会的事,突然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下了决心要去参加。关于读书会,煤永老师也听到过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言,觉得那是个有趣的组织,可是他的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去参加。现在既然农有兴趣,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会因此提高她对自己的自信呢。要是张丹织女士不在那里就好了。还有沙门女士,她也是知情人——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的知情人。煤永老师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生这种转折,他深感忧虑。他听到农在卫生间吹头发。后来她就香喷喷地出来了,她看上去焕然一新。
“我会赶末班车回来。”她凑在煤永老师的耳边说。
农走了以后,煤永老师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虚无感。他看了看表,才下午两点钟。他想去看看他的学生谢密密。又是一年过去了,那失去母亲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先来到谢密密家。那位父亲正坐在屋前分拣他的那些废旧物品,他看上去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孩子们都上学去了。
“煤永老师,请您对我直说,我家密密到底有没有才能?他现在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可他还不到十四岁,我于心不安啊!如果他真的有才能,这不是糟蹋了他吗?”他眼巴巴地盯着煤永老师的脸说。
“密密当然有才能。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方面的才能,也许是诗人一类的?我能够确定的就是他现在的工作并不影响他成才,因为他工作之余还在努力学习。您不要过分担心,您有一个了不起的孩子。我这就去看他去。”
这位父亲将煤永老师送出老远,舍不得同他分手。他反反复复地同煤永老师说密密小时候的那些事。
煤永老师到达那个废品场时,看见铁皮屋周围的那几棵小桑树已经扎稳了根,绿油油的叶子舒展着。谢密密不在,那位破烂王正在屋里用三合土夯实地面。这是一间比原来大的铁皮屋,里面摆了两把椅子,两个轻便书架,书架上有一些历史书和文学书。而那张可以折叠的大床和一个柜子则摆在外面。
“老师您好!您请在外面坐吧。密密总在念叨您,念叨得多了,连我也崇拜起您来了。有文化真好,密密将来一定是个大学问家。您瞧,这都是由于您的培养。”矿叔笑眯眯地说。
“现在是您在培养密密。我看到有您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您真是这样想?您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喜爱您,我真想给您跪下来磕个头,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