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迷

翌日,木崎照常上班。象从前一样,抢占了座位,让给了在第三站上来的宫西。一切都是以往的重复。宫西仍然大大方方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坐下了。他并不知道昨晚险些被杀。如果木崎不到派出所打听宫西家的住址,宫西现在也就不能如此大模大样地坐在由木崎让给他的座位上了。

“木崎君。”这天早晨,宫西罕见地先开口说话了。

“有事吗?”木崎弯下腰把耳朵靠近宫西。

“这报纸,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吗?”宫西眼睛看着木崎手里的报纸。

“是,你要看吗?”

“不,我在家看完报了。从明天开始,你把报纸垫在你屁股下坐着好吗?”宫西的话令人莫明其妙。

“把报纸垫在屁股下?”

“嗯。我讨厌坐在留有别人体温的座位上。你在厕所里坐过热乎乎的坐便吧,就是那种感觉。”

弄懂了他说话的意思后,木崎顿感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宫西是木崎让的座位比喻成了坐便,让他在屁股底下垫上报纸,以减少一点残留的体温。

——这种男人,真应该杀他,

木崎象患了失神症似地呆呆地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报纸可以在地铁里看。反正在地铁里也是站着。”宫西又补充道。

“木崎君!哎,那不是木崎吗?”

当天,在下班归来的电车里,木崎正呆呆地拉着吊带站着时,忽听侧面有人招呼他。“哎呀!果真是木崎!刚才我就觉得这人很面熟,一直打量着你看来着。”

身旁,一个衣冠楚楚的30岁左右的男子笑着。确实面熟,但—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怎么,忘了吗?我是你同校下班的村中啊。”

“啊,村中君!”

木崎终于想起来了。村中勇吉似乎是北海道渔村町一家渔霸的儿子。当时不怎么上学,但家境富裕,时常开着一辆赛车来学校,被女同学们簇拥在校园里,威风凛凜,不可一势。偶尔到学校来,也大多是钻进麻将庄或茶馆里鬼混。不上学时便玩什么高尔夫球、快艇、保铃球等时髦的游戏。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和每天老老实实地来到学校上课,反而不为众人所知的木崎相比,村中可是学校里显赫一时的风流人物。

假如我要处于他那样的条件和境遇,决不象他那样肆意妄为,木崎曾以羡慕和绝望的眼光远远地注视过他。

木崎在村中的上班、上大课时有时和下班的村中在一起,但他太显赫了,难以靠近。

就是这个村中,在地铁中,向木崎打了招呼,进入200海里领海权时代后,北洋渔业开始萧条的今天,他家的家境也不佳吧。然而,瞬间产生的这种揣测立即为村中那无懈可击的服装否定了。看来他还是很吃得开的。

“到底想起来了吧。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在学校时,他们几乎没说过话,但多年不见的同期生相遇,村中似乎感到很亲密。

“你也很好吧?”

木崎怯生生地说着,向对方投去了灼人的目光,学生时期的自卑感一直延续至今,—点儿也没变。村中身着进口布料做的最新式西装,花纹漂亮的宽幅领带、闪闪发光的尖头运鞋、袖口中时隐时现的手表也好象是瑞士产高档品,就连那领带别针和袖扣都告诉人们,这是一个十分富有而地位稳固的人。

与此相反,木崎十年如一日,老是穿着一身灰鼠皮,衣服都发了光,不能见太阳,裤子的膝盖成了圆形,皮鞋底也磨偏了,他每月也领工资,并没贫困到如此地步,只不过是没有精力注意穿着而已。

乘通勤电车时,要给课长占座,在公司里,是杂务员;在家里又被妻子抛弃了,这种无聊又頹废的生活,对他来说,服装只不过是用来遮体的掩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