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你的坤包
有句外国谚语说:“让我到你的房子里看一看,我就能说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觉得发明这话的洋人有点儿迂。对于女人来说,其实根本就不必到她的家,只要打开她的坤包瞧瞧,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了。
不信吗?让我们找块“实验田”,验证一下。
随意查看别人的物件,除了上飞机前的安全检查以外,都是侵犯人权的行当。看来作茧者必自缚。既然我发明了这则当代谚语,就先打开我的坤包看一看吧。
坤包,顾名思义,当为女士之包。但我的包不甚够格,因为它是一只石磨蓝的牛仔包,实为男女老少皆宜。之所以在各式各样的包群里选择了它,主要是因了它的结实。各式各样的包,都不如它禁拉又禁拽、禁打又禁踹。当然后半句夸张得有些邪乎,虽说挤公共汽车时经常是人已下了车门,包还嵌在车上人的腋窝下,需要使出拔河般的力气往外揪扯,但总还未到打与踹的地步。
第二个喜爱的原因是它的妥帖。岁月吸走了布匹的毛燥,泛出朵朵泪痕般的白环,显出暗淡的朴素。冬日里不会像真正的牛皮包咯咯作响,夏天里不会把钢轨似的带子勒进你汗湿的肩头。它永远宁静地倚靠在你的一侧,为你遮挡肋间的风寒。
第三点也许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便宜。不止一次,被精巧的羊皮手袋的价钱吓着,以后便更抱紧了自己的布包,想起它的种种好处,颇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说了这许多皮毛上的事,现在让我们打开拉链。
包里最神秘的地方放着证件。没有证件就没法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你。每次出门都要下意识地拍拍牛仔包的小口袋,摸到铁板似硬硬的一块,才敢放心地离开家。总奇怪外国女人是怎样瞒住自己的年龄不让陌生人知道的。在中国,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亮出你的证件才算坦坦荡荡。越是不认识的人,越要细细地看每一项。反正糊弄不过白纸黑字,我也就不在意面貌上是否显得年轻。
第二要紧的是钥匙。带着钥匙,就是带着家。钥匙对女人尤为重要,没有家的钥匙的女人是最孤苦的,钥匙太多的女人也不胜其烦。一个人独立的最显著标志,是有了一串属于自己的钥匙。每个职业女性的手袋都会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叮当作响,那是家的钥匙和办公室的钥匙击出耀眼的火花。常常想,世上有无从不带钥匙的女人?那大概是一位女总统或一位女飞贼。
再然后包里的重要物件就是一支笔了。哦,是两支。因为我们的圆珠笔或签字笔质量都有些可疑,常会在你奋笔疾书时像得了多年的咳喘,憋得声嘶力竭。为防此等恶性事故,故像重大球赛一般,要预备替补。现今女士的夏装往往一个兜也没有,坤包就代替了衣兜,不可以须臾离开。
再其次就是电话簿。电话簿是一只储存朋友的魔盒,假如我遇到困难,就要向他们发出求救信号。一种畏惧孤独的潜意识,像冬眠的虫子蛰伏在心灵的旮旯。人生一世,消失的是岁月,收获的是朋友。虽然我有时会几天不同任何朋友联络,但我知道自己牢牢地黏附于友谊网络之中。电话簿就像七仙女下凡时的难香,留在身边,就储存了安宁。
当然还有女人专用的物品。一块手绢,几沓餐巾纸……至于女人常用的化妆盒,我是没有的。因为信奉素面朝天,所以就节约了那笔可观的开销。常常对自家先生说,你娶了我,真是节能型的。一辈子省下的胭脂钱,够打一个金元宝。北方冬春风沙大,嘴唇易干裂,就装备了一瓶护唇油,露水一般透明,抹在嘴上甜丝丝的,其实就是兑了水的甘油。一日黄尘像妖怪般卷地而来,口唇糙如砂纸。临进朋友的家门前,急掏出唇油涂抹一番,然后很润泽地走了进去。朋友注目我的下颌,我很得意,打算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在哪儿可以买到护唇油。没想到她体贴地说:“要不要喝点儿水?我知道你刚吃了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