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黑树皮
——当他们扣动扳机时,那些马全部跳了起来并四处乱窜,那个领头的咒骂它们并脱下帽子抽打它们的脸。这些人没有把他们遮盖起来,甚至都没有走过去对地上的他们说点什么,除了其中一人说刚才发生的事或许可以被称为枪战,因为毕竟有人开枪了。他们中的一个人笑了,还有一个人走过去往火上小便,然后他们就上马离开了。我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的人们竟会如此对待他人。
这个佐治亚男孩像是刚刚受到了惊吓,他仍很激动,迫切要将他所经历的耸人听闻却又真实的故事讲述出来。
——我全都看见了,他说道,全都看见了。
——如果你近得足以看清一切,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捉或被杀?艾达问道。
男孩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望向一边,用他张开的手指将额前垂发拂开,然后又用他的拇指拨弄着门闩。他站在篱笆的外侧,艾达和鲁比在内侧。他们隔着栅栏门说话,而她们能够闻到他那身汗湿的衣服和湿漉漉的头发上的大烟味。
——是听到的,也就是,他说道,没看见的部分都是听到的,听到的部分较多。我进了树林,在树林后的一片月桂丛中。是去方便一下,类似的事情。
——哦。艾达说。
——也可以说,是去解手。
——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鲁比说道,最后怎样了?
——那正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我没去管他们堆在白杨下那血淋淋的尸体,就一路跑到这里,我记得那个小提琴手曾提到过你们所住的地方。我找到了我们昨天停下来取食物的那块花石。我从那儿就一直跑,直到找到了这个房子。
——多久了?鲁比问道。
男孩向四周扫视着平缓的灰色云彩以及青色的山脊,似乎在尽力找回自己的方向感。但他既看不出西方在哪儿,那片天空也没有在时间上给出多少暗示,因为它没有亮光,只有几抹旧斧头的颜色。
——现在是三点,艾达提醒道,最早不过两点半。
——三点?男孩说道,似乎有些吃惊。他低下头对着院门口已被踩实的土地陷入沉思,双唇紧闭,嘴巴蠕动地计算着。他举起手来握住了两根栅栏板,从唇间喷出了一口气,但又与吹口哨不同。
——七个小时,他终于说道,可以说,是六七个小时。
——你一直在跑?鲁比问道。
——跟跑差不多,他说道,我被吓坏了,很难回想清楚,但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为止。然后我就跑一段,走一段。轮着来。
——我们需要你带我们回到那里。艾达说道。
但那个男孩说,他不愿再回到山上去,宁可被杀也不愿再回到那里。他已经看到他不想看的一切。他在那儿的伙伴现在都死在了林子里。他想回家,那是他惟一的愿望。据他估计,他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大概会使他得到一些食物、一条毯子和一两件他在路上或许用得着的东西。
——很多人会任由他们死在那里,根本不去在乎狼是否会很快将他们啃得只剩骨头。他说道。他对这两个女人说:他估计狼已经把他那死去的堂兄吃掉了。由于没有挖掘工具,他所能做到的埋葬工作就是把尸体安放在山间的一处瀑布下面。一块突出的石脊下面有一块干爽的地方,从石脊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形成了一道水帘,所以那就像山水之间的一个凹室。他讲述他如何使他的堂兄盘腿靠着一块岩石坐着,并对着那张安静的脸说,除了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一个世界,他们将在那里重聚。他说完便走开了,回头望去,阳光穿过瀑布的水雾,形成了一道彩虹。所以,不!他不打算再踏进大山一步了!
——冷山正好横在你回家的路上,鲁比说道,但随你的便吧!我们不需要你。我知道你说的地方,我们可以牵着马去,不到五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那里,一路走着去。不过,我们会请你吃饭的。我们平时可不请每个经过这里的流浪汉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