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民主,越成熟
民主是民主国家的必修课。正如世上民主国家还很少的时候,独裁是独裁者们的日日操,专制是专制者们的“养生功”。
独裁肯定专制。但是倘一个国家挺富庶,足以养民于无虞,则独裁就不需要太铁腕,专制也就显得不怎么黑暗。在那一种情况下,独裁是可以独得比较漂亮的,连皇上和国王都愿意表现自己是明君。
唐玄宗李隆基坐天下时,宰相叫韩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休,对自己唯一的“顶头上司”也每有冲撞和冒犯,多半是由于皇帝做了什么摆不到桌面上的事。故玄宗若欲放纵一遭,每问左右韩休知否。皇帝何以惧宰相呢?盖因韩休治国有方略,很负责任,使李隆基免操不少心。也有人暗中撺掇李隆基将韩休罢了或干脆杀掉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啊。唐玄宗却说出一番话——罢休杀休,反掌之事。但他替我将天下处理得如此太平,我怎么能轻率地除了他呢?
杀之随时可杀,这便是独裁肯定专制的规律;不杀是看在有用的份儿上,这便是所谓“明君”的真相。
后来韩休识趣,主动辞职了,怕李隆基迟早会找茬儿杀他,终日声色犬马,力图给皇帝一种再也不过问“政治”的印象,以使其放心。按西方民主的内涵来说,他成了个并未“免受恐惧”的自由的人。
故,说千道万——不理想的民主制度,那也显然比似乎很理想的独裁制度理想一点儿。
胡锦涛在“十七大”报告中强调——“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
事实上,民主当然也是全人类社会的生命。而另一个事实是,对于1949年以后的中国,民主并非必修课,只不过是选修课。专政才是必修课,曰“人民民主专政”。“以阶级斗争为纲”,民主就很尴尬。
20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逐渐重视起民主来。作为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不认真对待的政治课——民主,在中国,由选修而必修,上升到了“国课”的高度。
尽管如此,为数不少的中国人看西方某些国家的民主,仍觉得像是“戏”,像是“秀”。我们中国人是崇尚庄重的,什么事有“戏”的成分了,有“秀”之嫌了,往往质疑其意义,认为比之于“戏”,比之于“秀”,干脆将某些事仪式化倒还严肃些。这是由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就说西方的竞选吧,你方唱罢我登场,可不像“戏”,可不像“秀”嘛。且慢取笑。那像“戏”、像“秀”的竞选,只不过在我们看来“像”,在人家,那是面向全民的公开答辩,是政治平台上的人物们,在向全民交出民主的论文。
一个国家民主化了,意味着它在政治上成功了。越民主,越成熟。然一个民主制度成熟的国家,年复一年,二十年、三十年、半个世纪,一百几十年后,公民们对于政治那也必然会心生冷漠的。这叫“民主冷感症”。一个民主国家一生出这种病,全民在精神上往往会“睡过去”。
竞选也罢,议会里的争吵也罢,政治人物们的互相批评、指责乃至攻击也罢,其实也都是一种竭尽全力的能动性的体现。为的是证明给人民看——我们充满活力。也为的是暗示人民——别不关心啊,我们的国家可是“公民社会”,我们在进行的事,你们都有责任参与。归根结底,我们是在代表你们进行,为你们进行。
民主国家靠竞选对民众的“公民神经”进行必要的刺激。全民的公民思想意识,才不至于在“民主后”漫长的无动感年代麻木了。
“五四”以前的中国,为什么被视为“东亚睡狮”?
叫我们“狮”,乃因我们人口最多。
叫我们“睡狮”,乃因我们真的是长睡不醒。
清王朝统治的二百多年间,地球西侧正是国国争相实现民主、社会变革天翻地覆之世纪。而清王朝的统治者们,自己却大睁双眼睽瞪国家,唯恐哪儿有人没“睡实”,或假睡。谁如果大声说:“中国怎能这样!”他们便砍谁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