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看

而事实上我根本没忘记芙颂的背叛。很显然塔希尔·汤在佩鲁尔看着看着爱上了芙颂,是他让梦想·哈亚提和穆扎菲尔先生邀请她在他们的电影里扮演角色的。或者更合理的解释是,梦想·哈亚提和穆扎菲尔先生,因为看到了塔希尔·汤对芙颂的好感,于是向她发出了邀请。塔希尔·汤走开后,芙颂的样子就像一只打翻了牛奶的小猫,从中我明白至少她给了他们希望。

1977年夏天,自从在安宁饭店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芙颂不再被允许去贝伊奥鲁电影人出入的场所,特别是佩鲁尔,这是我在事后第一次去凯斯金家时,从芙颂气恼和愤怒的眼神里感觉到的。后来,在柠檬电影公司见面时,费利敦告诉我,内希贝姑妈和塔勒克先生事后很慌乱,这阵子芙颂想去佩鲁尔很难,即使和街区里的朋友见面也有限制,出门前,她必须像未婚的女孩那样得到母亲的批准。我记得,这些没有维持太久的强硬措施让芙颂很难过。为了安慰芙颂,费利敦会用一些夸大的言辞说自己也不会去佩鲁尔了。我和费利敦都很清楚,我们应该尽快开拍费利敦的艺术电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芙颂开心。

然而,剧本还没修改到可以让审查委员会通过的程度,同时我还感到费利敦也无法在短时间里做到这点。从我们在后屋的谈话里我明白,芙颂也十分清楚并且痛苦地感到了这点,我为此很伤心。因为我不喜欢听芙颂的愤怒质问,也不愿意看见她据理力争的样子,所以我很少问她“画画得怎么样了?”。只有在我明白芙颂那天很高兴,我们在后屋会真的谈论图画时,才会问她这个问题。

多数时候,我见她都不开心,因此从不问“海鸥画的怎么样了?”,我可以从眼神里感觉到她的愤怒。当我深切地感到她在用眼神和我交流时,芙颂也会用一种更加特殊的眼神来看我。即便我们去后屋三五分钟,夜晚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对视中,在给它们赋予含义中过去。楚库尔主麻的晚餐上,多数时候,我会试图从芙颂的眼神里解读她对我、对自己人生的看法和她的情感。曾经我鄙视用眼神来交流的方式,但在短时间里我很快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年轻时,当我和朋友们去一家影院,或是一起坐在饭店,抑或是坐船去岛上春游时,总会有人说:“先生们,那边的几个女孩在看我们!”我们的一些朋友会因此兴奋起来,而我向来是对此抱有怀疑态度的。因为其实在人多的地方,女孩们很少会去看周围的男人,即使看了,一旦她们的目光和男人的相遇,她们会像撞见一团火那样,立刻恐惧地移开视线,并不会再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在我刚开始去凯斯金家的头几个月里,当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看电视时,一旦我们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相遇,芙颂就会像这样,像撞见一团火那样逃避我的目光。我认为这是一个土耳其女孩在街上碰到一个陌生人时做出的举动,我一点也不喜欢。但后来,我开始想,芙颂是为了挑逗我才这么做的。我刚开始懂得对视的艺术。

以前,无论是在伊斯坦布尔的街道上,还是在商店、市场里,也不管她们是否包着头巾,我很少看见女人看男人——即便是在贝伊奥鲁——就更别说女人和别的男人对视了。但另一方面,除了那些依媒妁之言结婚的人,我也听到过很多彼此看见后结识,随后结婚的人说“我们是目成心许的。”尽管他们是依媒妁之言结婚的,但母亲甚至也宣称,她和父亲是在阿塔图尔克也出席的一个舞会上远远看到彼此而喜欢上的,他们什么话也没说,是目成心许。父亲尽管从来没让母亲难堪,但有一次他告诉我,他们是和阿塔图尔克出席了同一场舞会,但很可惜,那晚他根本没看见穿着时尚、戴着白手套的十六岁的母亲,他根本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