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温少远找到闻歌是在幽静的后花园里,她坐在高高的木桌上,正晃悠着双腿。听见动静也未转过身来,只偏了偏头。

这么一偏头,身后的温少远才看见她手里还捧着个掌心大小的花瓶,透明的玻璃材质。那绿箩探出几株小叶,正向上伸展着。那清水潋滟明亮,正随着她的晃动泛着丝丝涟漪,如在流动。

春末夏初的夜晚,冷风不散,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坐在院子里,那长发飘起,露出她精致小巧的耳垂来。

大概是久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头看了眼,见到他丝毫没有意外。直接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那掌心里的花瓶水一晃,洒了出来,沾湿了她满手。

闻歌却不以为意,在裤子上蹭了蹭,压抑着声音说道:“刚才有个女人坐在我身旁一直跟我说话,问我是不是就是你的侄女,问我喜不喜欢她。”

她抬起头,远远地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唇角:“小叔,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明明是在笑着,可那笑容却透着几分冷意。澄澈的月光洒在她的肩头,衬得那双眼睛越发的漆黑明亮,眼神却寡淡得让温少远觉得心凉。

他眉心一跳,抿着唇角,并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闻歌侧身把那玻璃瓶放在桌子上,再转头和他对视时,那笑容里的冷意就像是他的错觉一般,再无一点痕迹。

“我跟她说……”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染上了夜色里的苍凉,显得沉冷又幽静:“你不会喜欢她,你喜欢我。”

闻歌偏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面上依然毫无波澜,一副“你爱怎么样便由着你闹”的表情,压抑了一整晚的怒意终于开始吐蕊。

她笑得无害,那眼神却越来越冷,到最后对他的一言不发已经带了几分失望和委屈。

“你不怕她去跟太爷爷告状吗?这样……”

“走吧。”温少远转过身:“我送你回去。”

微冷的月光洒落在小院子里,他转身的刹那,似乎把她心底的最后一丝期翼也带走了。那冷风从心底的各个角落里窜进来,冷得闻歌一个冷颤,整张脸血色尽褪。

“我这样乱说,你也不在意吗?”她扬声问道。

话音刚落,还未等温少远反应,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拉开,老爷子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地来回打量着两个人:“胡闹。”

他轻斥了一声,满是不赞同的眼神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闻歌:“他是你小叔,传出去别人要怎么想他?”

那厚重的声音似被撞响的钟,那语气让闻歌的耳边一阵嗡鸣作响。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或者说是冲动,闻歌头一扬,下意识地反驳:“他不是我小叔。”

“哼。”老爷子哼了一声,往地面上重重地拄了下拐杖,发出“砰”的一声声响:“他不是你小叔是谁?大逆不道。”

闻歌顿时像是被重重揍了一拳,一阵头昏眼花。她摇摇头,看着老爷子虎着脸,分毫不让的表情,哪还有平日里半分慈祥和蔼。

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来得汹涌又澎湃,她咬着唇,那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痛感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突然就笑了起来:“是,我是没良心,是大逆不道。”

温少远转身看了她一眼,眉心蹙起,再看向老爷子的眼神便蕴含了几分不善:“爷爷。”

“我先送闻歌回去,你早点休息。”

老爷子刚被温景梵顶撞坏了好事,这会正是怒火喷发的时期,哪能他一句话就轻易打消。他沉着脸看了温少远良久,目光深邃又暗沉。那是一种让人难以猜测的眼神,孤凉的,隐忍的,正欲爆发。

可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背过手,那眼神幽凉地扫了眼垂头站着的闻歌:“明天不上课,闻歌你今晚就住下吧,我明天有些事情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