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傍晚6:30~晚上8:30 (美国中部时间) 11
几乎就在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尽情享受着胜利滋味的同时,一位名叫D·O·格雷罗的原建筑承包商正愁眉不展,向失败缴械投降。
格雷罗住在市区南边一栋简陋的公寓里,离航空港15英里左右,没有电梯,房间被他反锁了。公寓就在51号大街一家极不卫生的廉价小吃店的楼上,不远处就是牲畜养殖屠宰场。
D·O·格雷罗形容憔悴,身材细长,微微有些驼背。他脸色蜡黄,下巴尖尖向前突出。他眼窝深陷,嘴唇很薄,显得十分苍白,还有一小撮淡褐色的胡子。他的脖子瘦得干巴巴的,喉结非常明显。前额的头发秃了很多。他双手发抖,手指没法保持不动。他不停地抽着烟,刚抽完这根马上就用尚未熄灭的烟头点燃另外一根。此刻他得刮个胡子,换件干净的衬衫。虽然反锁的那间屋子很冷,但他在里面一直出汗。他今年才50岁,但看上去老多了。
格雷罗已经结婚18年了。从某些标准来看,他的婚姻即便平平淡淡,起码也还算幸福美满。D·O(他这辈子被大家所熟知的就是前面这两个缩写字母)和伊内兹·格雷罗都从一而终,从没想过另寻新欢。而且无论何时,D·O·格雷罗对女人向来没多大兴趣。比起女人,他更关心生意和财务运转。但是,就在去年,二人之间出现了精神代沟,无论伊内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跨越。其中一个原因是:格雷罗生意接连失败,他们一下子从相对富裕跌到了贫苦阶层。最终他们只能不停地搬家,起初是从舒适宽敞的郊区别墅(已经抵押了不少钱)搬到了没有那么气派的地方,后来又搬到这个两居室的破公寓,四面漏风不说,环境也是脏乱不堪,蟑螂到处乱跑。
虽然伊内兹·格雷罗不喜欢他们目前的处境,但她其实也挺会持家过日子的,只不过她丈夫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很多时候简直不可理喻。几周前,他一气之下打了伊内兹,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虽然她原谅了格雷罗,但他事后既没道歉,也不打算再提此事。她害怕格雷罗再次动粗,很快便把两个还在上中学的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送到了克利夫兰,跟她已婚的姐姐待在一起。伊内兹自己则留了下来,在一家咖啡馆当服务员。虽然工作很辛苦,薪水微薄,但至少能让他们有钱买吃的。她的丈夫似乎根本没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对她也不闻不问;他最近情绪非常低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伊内兹这会儿还在上班。D·O·格雷罗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其实他根本不必反锁那间小卧室,反正他也没打算在里面久留。但他还是把门锁上了,这样能增加一点儿安全感,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和其他人一样,D·O·格雷罗今晚马上就要动身去航空港。他已经在航空公司订好了座位,还有一张有效机票——今晚乘环美航空2号班机飞往罗马。这会儿,那张机票就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也在反锁的房间内,就搭在一把吱嘎作响的木椅上。
伊内兹·格雷罗并不知道他有一张去罗马的机票,更想不到她丈夫为什么会买它。
环美航空的这张机票本来是供往返旅行用的,正常价格是475美元。但D·O·格雷罗撒了一个谎,骗取了航空公司的信任。他付了47美元的定金,承诺在今后两年内每月分期付款,连本带利把剩下的钱付清。这47美元还是把他的妻子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当掉换来的,那是她妈妈传下来的一枚戒指。伊内兹目前还完全蒙在鼓里。
恐怕他是没机会兑现这个承诺了。
但凡有头有脸的金融公司或银行,连去皮奥瑞亚的汽车票钱都不会借给D·O·格雷罗,更别说飞罗马的机票钱了。仔细对他做一番身份调查就会发现,格雷罗已经长期资不抵债了。他自己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连他的住宅建筑公司——格雷罗承包股份有限公司——也在一年前宣告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