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船上下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向我躬身:“赵老板,真是巧,又在这里遇见了,家主人就在船上,请上船吧。”
我到了船上,看见柳桐倚站在船舱前。
我问他:“梅老板,这次你的船上,酒带够了没?”
柳桐倚看了看我身后的王有,笑了笑道:“酒自然是有,船舱中有人,还想和赵老板说几句话。”
我和柳桐倚一道进了船舱,他引我走到一间舱房门前,在门上叩了两下,推开房门。
我进去,房门在身后轻轻带上,我听得柳桐倚的脚步声离开。
站在窗前的人回过头,向我拱了拱手:“怀王殿下。”
是云载。
“在下搭了柳相的船,只为来和怀王殿下道一声谢,多谢殿下对云家的恩情。”
我道:“云大公子的这声谢我不应收,我至始至终,所做不是为了云家。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已经埋起来的,就当它化成土了罢。”
云载道:“殿下请放心,舍弟已决定与我漂泊江湖,今后亦没有云家,万某只想安分做个生意人。以前没什么关系和纠葛,以后也不会有。舍弟已经看开了,只是连累殿下从今后要客居海外,实在愧疚难安。”
我道:“我这件事与那事没多少关系,只是朝政本来如此。”
帝王家从来以权位利益为重,亲情二字本就多余。
云载又向我道:“对了,舍弟让我对殿下说几句话,第一是请殿下放心,第二是说,殿下那日曾问他的话,他自己亦不知答案是什么,一开始是假的,即便有假的做了真,到最后还是假的。”
我道:“那云大公子也替我捎一句话罢,我从来都很喜欢他,云毓也罢,万小公子也罢,日后多保重。”
云载对我躬身一揖,出了舱门。
我独自站在房中,一股冰凉的寒意在我心中蔓延,如在雪中,十几年前,我一个个抱起我的皇侄们摘梅花,最后要抱起一个孩子时,宫内的宦官在一旁道:“殿下,这是云相的儿子,并非皇子。”
那孩子当时的模样我已记不得了,但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你折了一枝梅给我,我要叩首谢恩道,多谢殿下。明明我和他们一样。”
那日,护卫们护送启赭离开了万家大船,我对云毓道:“随雅,喊我一声承浚吧。”
他笑了笑:“我倒是一直想喊,但我又不是景启赭,这样喊,我怕乱了辈分。皇叔。”
我听见这句话时,顿时觉得天地间一片虚空。
是,明明他和启赭、和启檀他们一样,该喊我一声皇叔。
他道:“皇叔,今天你我说了很多话,都是肺腑之言,景卫邑与云毓的肺腑之言。可这场戏,要到此为止了。因为我知道你过来,说这些话,实则为了景启赭。你喊着云毓时,亦已知道,我是谁。”
对,我知道他是谁,但我自欺欺人地一直和自己说,也许我猜错了,这事本不可能,他就是云毓。
云毓直视着我:“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道:“……昔日云棠造反时,我就有一件事想不通,他只是文臣,并没有直接掌管兵权,即便造反成功,要如何使众人臣服……”
在承州,遇见云毓之后,有些事亦让我费解。
云毓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承州时,他放了我和柳桐倚离开,之后我们遇见了云载,再到后来,又在万家大船见到云毓,让我觉得很奇怪。
云毓说,他是为了启赭过来的。
但启赭既然要出行,必定一切安排妥当,我虽对张屏不甚了解,也觉得,他不至于要通知一个工部的官员在治水的时候跑来护驾。何况当时承州还有启檀。
就如同云载的船一直莫名其妙跟着我们一样。
定然不可能是为了我和柳桐倚,那么就只剩下启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