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1月2日 凯萨琳 于达特福德

太可怕了!上帝啊!比我最害怕的事还要可怕!我就要死了,死定了!我伯父已经到这来了,一路从格林威治赶来,就为了要见我,他召见我了。上帝啊他到底想拿我怎么办?我敢肯定我和国王的对话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了,而他觉得这糟透了,并且要因为这不文雅的举动把我送回家给祖母了。我死定了。如果他把我送回朗伯斯的话我一定会羞愧死的。但如果他把我送回霍舍姆,我大概又会无聊而死吧。我应该把自己扔进这条,管它叫什么名字的河,霍什河,谢姆河,要是可以的话鸭子水塘也行——然后溺死自己,这样他们就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抱歉了。

当我的表姐安妮王后知道要在他的面前上法庭,被指控犯了通奸罪,而他不会帮她说话的时候,心情一定也是这样的。她一定害怕得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得浑身乏力,但我发誓一定没有我现在这么严重。我会害怕得死过去的。还没见着他的面我就死了。

我要在罗奇福德女士的房间面见他,我这次的莽撞行为明显相当糟糕,以至于他们只想将谈话限制在我们霍华德家的内部,而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因此我猜测就是她把一切告诉我伯父的。当她朝我微笑的时候我怒视着她,都是这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我朝她做了个鬼脸,让她知道都是谁把我害了。

“大人,我请求您不要把我送回霍舍姆。”我一进门就这么说。

他皱眉看着我。

“也祝你日安,我的侄女。”他冷冰冰地说。

我行了个礼,膝盖差点就跪到了地上。“求您了,大人,也别把我送回朗伯斯。”我说,“我恳求您,安妮殿下没生我的气,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笑了……”

我突然住了嘴。但随即意识到已经太晚了,我对国王的婚约对象说即便国王又胖又老也依然虚荣心十足这件事,也许并不该让叔叔知道。

“我什么也没告诉她。”我纠正道,“但她很高兴,她还说就算祖母认为我挺傻的,她今后还是愿意听从我的建议。”

他突然发出的嘲笑声在警示我他认同祖母对我的评价。

“好吧,还不到建议的程度,不那么确切,大人,但她还是很高兴,国王也是,他还送了我一枚金胸针呢。天呐,伯父,求您了,如果您让我留下来,我永远都不会再乱说话了,大气都不会喘一下!”

他又笑了。

“我……”我说,“求您了伯父,别转过脸去,求您了,相信我吧,我会做个好姑娘,我会让您为我骄傲的,我会努力做到完美……”

“噢,行了,我很高兴。”他说。

“我会不惜一切……”

“我说,我很高兴。”

我抬起头:“您高兴吗?”

“你似乎表现得很讨人喜欢,国王和你跳舞了吗?”

“是的。”

“看上去被你迷住了吗?”

我考虑了几分钟,我不能说他是被我“迷”住了。他不像那些跟我说话时眼神从我的脸溜到胸脯那儿偷看的年轻人,也不像那些我一朝他们笑就脸红的人。况且,当安妮断然拒绝他之后他差点就跌到我身上来了。他还沉浸在震惊中,他和任何人说话都有可能只是为了掩饰他的受伤和尴尬。

“他的确和我说话了。”我无助地重复了一遍。

“我很高兴他在你身上放了注意力。”我伯父说。他语速慢得就像个校长,而我似乎应该从中领悟些什么。

“哦……”

“非常高兴。”

我朝罗奇福德女士看了一眼,想看看这句话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别有用意。她投给我一个轻轻的微笑和一个颔首。

“他给了我一枚胸针。”我提醒他说。

他敏锐地看着我。

“很昂贵吗?”

我做了个鬼脸。“和他送给安妮殿下的黑貂皮相比不值一提。”